大年三十晚上，她一直站在門口，往村口張望。天黑下來了，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暖意融融，只有她家，顯得格外冷清。吃完飯，大家都睡覺了，她沒有睡，一直守在電話旁邊。凌晨的時候，李國良終于打電話來了，余美鳳說：“你為什么不回家過年？”李國良說：“我想好了，我要和你……離婚?！甭牭竭@兩個字，余美鳳的心口像被火紅的鐵塊烙了一下，她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話筒無比沉重，吧嗒一聲摔了下來。這時，她聽到李國良的大大喊道：“誰？”話筒垂落下來，電話那邊，李國良還在喊：“喂……喂……喂?！彼湫χ?，搖著頭，她沒想到，這么多年的辛苦，這么多年的付出，等來等去，到最后，等到的卻是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像一把剪刀，在她心里不停地鉸著，把她的心鉸成了碎紙。她感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冷卻。她有些暈眩。她感覺眼前一片沉重，兩個孩子站在她面前，他們腳上的拖鞋，像毛茸茸的兔子。李小蘋說：“姆媽，你怎么哭啦？”說完，就靠在了她姆媽的懷里。李小斌說：“大大打電話來了嗎？”余美鳳說：“我沒哭，我切了辣椒沒洗手，弄到眼睛里去了。你們快去睡覺吧?！崩钚”笳f：“我不睡，我要坐在這里等大大回來?！庇嗝励P說：“他不回來了。”李小斌說：“那我就坐在這里等他的電話。”她想，無論如何都不能離婚，離了婚，村里人肯定會笑歪了嘴，再說，等到李國良老了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邊。她一遍遍地說著：“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余美鳳睡不著，便起來喝了幾口“腦樂靜”。她開始做夢，夢見李國良打電話說，他要回來了，她便提著籃子上街買菜，在南街看到李國良和小情人親昵地?fù)г谝黄?，余美鳳撒腿便往家里跑，回到家，門是關(guān)著的。她想找鑰匙開門，鑰匙卻不見了。她使勁拍打著門，還是沒有人理。她從狗洞里爬了進去，看到李國良和他的小情人，正躺在床上。余美鳳氣得差點吐血，罵他們是狗男女。小情人問李國良：“這個野女人是誰？”李國良說：“她是我家的保姆?！庇嗝励P沖上去，和小情人打了起來。很快，她就把小情人按在了地上，抽她的嘴巴，卡她的脖子。突然，她背上被人踹了一腳，應(yīng)聲倒下了。她回過頭，看到李國良拿著菜刀，正向她走來。她嚇醒了。

正月十五那天，李國良果然回來了。余美鳳見到他，竟然有些慌張，她說：“餓了吧，我給你弄東西吃?！崩顕祭浔卣f：“不用了，我馬上要走。”余美鳳吃驚地說：“怎么……那么急？”李國良從包里掏出幾張紙說：“這是離婚協(xié)議書，你簽個字吧?！庇嗝励P冷笑著，接過協(xié)議書，看都沒看，就撕掉了。李國良說：“你干什么？”余美鳳的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她哪里比我好？”李國良說：“她哪里都比你好?！闭f完，猛吸了幾口煙。余美鳳低著頭，擺弄著衣角，過了很久才疲倦地說：“你有多愛她？”李國良想了半天，突然吼道：“我對她的愛，比天高，比海深?！?突然，余美鳳冷笑了起來，她說：“想離婚，可以，除非……”李國良忙說：“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你?！庇嗝励P說：“除非……我死了?！甭牭竭@里，李國良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在家呆的時間，不到三十分鐘。余美鳳坐著，一動不動?！芭椤钡匾宦?，風(fēng)把門吹上了，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