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棻望著眉頭漸蘇的張自忠，他含笑繼續(xù)說道：“依我看來，全國的抗日戰(zhàn)爭，遲早都會打起來的。因為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也侵犯了美英等其他世界強國在華的利益，必然會引起這些強國的反對。南京國民政府受到美英經(jīng)濟、軍事上的支持，所以蔣介石有一天無可退讓之時，也還會起來抗日的。要抗擊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光靠一個二十九軍還不行，必須要靠全國萬眾一心，再加上國際上反侵略力量的支持，我們會取得最后的勝利。所以，我想你要忍耐，要等待，要冷靜?！?/p>

張自忠對李泰棻道：“謝謝先生對自忠的開導(dǎo)，令我茅塞頓開。”

李泰棻道：“示敵以弱，未必真弱；與敵虛委蛇，在一定形勢下也可能是一種對敵斗爭和策略。可不能一味以剛。剛?cè)嵯酀?，才能使自己更好地立于不敗之地嘛。?/p>

同李泰棻的一席話，使張自忠心里的陰霾頓掃，情緒也開朗多了。在目前的形勢下，他暫時放棄了堅持以武力收復(fù)察北6縣的打算。

他要學(xué)會對敵斗爭的新策略，雖然心里別扭、不舒服，但目前各方面的形勢，要求他只能這么作。

在20世紀(jì)30年代，對日關(guān)系是任何一位中國政治家必須考慮的問題。和李泰棻的談話，張自忠作為華北前線的軍政長官，他不得不嚴(yán)肅而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投靠日本，做漢奸賣國賊；第二條，奮起抗戰(zhàn)，絕不與日寇侵略者有一絲一毫妥協(xié)；第三條，走中間路線。第一條，投靠日本，做漢奸賣國賊，對他張自忠來說，絕對辦不到。第二條，奮起抗戰(zhàn)，他非常想這么作，但不是他張自忠所能決定的，也不是二十九軍能決定的，目前形勢也不行。因而暫時只能走中間路線與日本人虛為委蛇、周旋，力求維持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以待全國抗戰(zhàn)的到來。

這是他在此時形勢、條件下所能做出的唯一選擇。但是他也十分清楚，依靠交涉、周旋而得到的和平局面，只能是暫時的而不可能長久，到頭來總有混不下去的那一天，因為你消極退讓，敵人只會步步緊逼，總會把你逼到懸崖這上，逼到你活不下去的那一天。所以中間路線最終還是沒有出路的，不能一條道走到底。

張自忠經(jīng)過深思熟慮，制定了一個方針，“消極應(yīng)付，積極打算”。所謂消極應(yīng)付，就是指對日偽方面，明里采取應(yīng)酬、周旋，借以維持暫時的和平關(guān)系；積極打算則指暗中籌劃，積極進行抗戰(zhàn)準(zhǔn)備。

雖然這種委曲求全并非張自忠所愿，但形勢使他不得不如此。

綏遠省省主席傅作義赴北平公干，路過張家口。張自忠聞得信息，便到車站來迎送傅作義。

傅作義乘坐的車到了，張自忠走進傅作義的車廂。兩人見面，熱烈地握手問好。

傅作義道：“兄弟赴北平去向宋委員長匯報綏遠省情況，路過張垣，竟勞動藎忱兄大駕親來車站迎送，實在令兄弟倍感榮寵，也愧不敢當(dāng)哇?！?/p>

張自忠：“傅兄赴平公干，路過張垣，自忠忝為地主，特來拜問求教，也是禮所當(dāng)然之事嘛?！?/p>

傅作義：“察綏兩省互為毗鄰，唇齒相依，同受日寇之威脅，尚需同仇敵愾，相互支援，共撐國門?！?/p>

“傅兄說的甚是。自忠及察省，愿為傅兄及綏省前驅(qū)，共同御敵?！?/p>

傅作義：“目下察省情況如何？”

“唉！”張自忠嘆了一口氣，憤憤然道：“形勢是越來越嚴(yán)峻、困難了。前些日子，日本鬼子又支持偽蒙軍隊強占了我察北六縣?！?/p>

傅作義：“ 我也聽說了。藎忱應(yīng)該予以反擊，把察北六縣收復(fù)呀！”

張自忠滿臉氣憤難平地：“自忠何嘗不想給敵人以迎頭痛擊，把敵人攆出察北六縣。可是，唉！非是我張自忠不想打！而是人由于某種情況不準(zhǔn)你打！”

傅作義：“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張自忠便把當(dāng)時的情形，毫不保留地對傅作義一一談了，最后說道：“當(dāng)時的情形就是這樣，至今令自忠猶氣憤難平，這個賬，我張自忠是記下了。我把此事，當(dāng)成生平的奇恥大辱，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日本鬼子，以加倍的代價償還?！?/p>

傅作義點頭道：“藎忱兄的心情，兄弟理解。讓我們今后精誠合作，共御外侮?！?/p>

兩人又簡要地就兩省今后的相互支援交換了意見后，握手道別。傅作義乘車去了北平。

這次談話，傅作義對張自忠有了很深刻的認識。

三十二

日偽軍以武力攻占察北六縣，他們見中國軍隊并沒有反擊，反而悶聲不啃，心中不禁大為得意。

他們認定，中國政府、中國軍隊、中國人全都是軟骨頭，只有挨打的命。我們大日本皇軍占了他們的東北三省，他們連一點抵抗都沒有，乖乖地拱手讓了出來；我們占了熱河，他們?nèi)匀皇遣缓卟还恼J了，現(xiàn)在察北六縣又是如此，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日本鬼子的胃口確實很大。占了熱河以后，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察哈爾。察北六縣只不過是日本鬼子餐桌上的一碟“小菜”而已。還不是察哈爾。

日寇得隴望蜀，緊接著的是占領(lǐng)張家口以北的大鏡門一帶。

日寇把目標(biāo)瞄準(zhǔn)大鏡門是有它的如意算盤的。因為大鏡門是長城的一個關(guān)口，是張家口的北大門，日寇占領(lǐng)了這里，就可以控制、要挾察哈爾省政府，從而進一步逼迫察哈爾省政府撤出張家口，進而吞并整個察哈爾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