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樣不斷地對比中,牛大志內(nèi)心深處就一直覺得,只有自己,才是大將軍看得重的孩子,因為這個村子里,沒有哪個小孩子能像自己一樣,十多年來,在大將軍的墳墓前,從來沒有愧疚過!
“牛家村一定會出息一個大將軍一般的人物,這個人物就是牛大志了?!睅煾到?jīng)常在夕陽下邊,抽著嗆人的煙管,端坐在大將軍墳墓前的石頭上,看著那一望無際的蒼黃,幽幽地說話。這樣的話,牛大志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師傅并不和村人走得多近,卻總有村人尊敬的目光一直在瞅著他。
牛大志幼小,卻看得出這種眼神的。師傅是牛家村另一個神秘,牛大志在這個神秘人的話語中,更加堅定地相信,自己就是大將軍護佑的那個 “人物 ”。
“大凡盛世,都是武將死戰(zhàn),文臣死諫。我不贊成武將就知道死戰(zhàn),還要死諫!打仗,不是哪個將軍一個人打。左手托著江山,右手托著人生父母養(yǎng)的性命,要擔待起君王,還要擔待起自己手下的那些性命。誰錯了,就要拾掇誰,要不就不是好將軍!”師傅每次擦拭那大將軍的墓碑時候,就這樣說話。
牛大志每次都能從師傅渾濁的眼睛里讀到許多的味道,在品味了足夠了多的這樣的味道后,他就堅定地以為,大將軍是善戰(zhàn)的,死諫的。
這樣的性格慢慢地在他的心底扎根,一直到了他轉業(yè),還是沒有改變。
所以說牛大志得知自己轉業(yè)之后,第一個想法就是,如何回家,如何向大將軍交代!他是大將軍的英魂和師傅一起教出來的,他是躊躇滿志地要做大將軍一樣的人??墒菂s沒有成功,無論怎么說,你牛大志轉業(yè)了,此生將無緣于大將軍這個頭銜!
回去了,臉面往哪里放?良心呢 ?大將軍看了自己這么多年!
你牛大志并不是精氣神不夠,在最危險的一線打了敗仗,你仍然是頂天立地的一條漢子,一名戰(zhàn)士,你也許就輸在不會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上;當將軍并不是你牛大志成就事業(yè)的本質目的,實際上你只是想為天下人做點事情;家里還有父母弟妹,你牛大志一去不還,難道你是天上掉下來的人。既然是人,當鬼當神仙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雖然好多人都說那里好。
列車終于在疲憊的大聲喘氣聲中于元月 26日上午十點半停在了斜陽車站。眼前的一切很陌生,卻又透著一點點熟悉。寬廣的站臺,光鮮的人群,五光十色的廣告牌,人群里嘈雜的聲音透著大志久違的親切。 “故鄉(xiāng),你能容得下我這打了敗仗的兒子么?”大志眼睛濕潤了。
大志穿好軍大衣提著行李箱子走下了列車。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一股家鄉(xiāng)特有的泥土氣味撲面而來,這個味道讓大志非常迷醉。他閉著眼睛站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從里到外都呼吸到了家鄉(xiāng)的空氣,讓他多少有了歸屬的感覺。
在部隊時每天鼻子里充塞的是年輕軍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特殊的汗味,在列車上則是南來北往的雜陳五味,而故鄉(xiāng)土地上散發(fā)出來的則是曾哺育自己長大的鄉(xiāng)土氣息。大志有些滿足了,畢竟,家鄉(xiāng)能給失敗的游子依靠和溫暖。
這個冬天特別的冷,前天下的雪還在路的兩邊凍著,雪的表層沾染上了黃土地上的浮塵,臟兮兮地黑暗著,整個城市散發(fā)著陳舊年老的氣息。因為地上積雪的外殼已經(jīng)凍住了,人踩踏在上面就發(fā)出 “撲咕撲咕 ”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