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團長頭上的汗還在一個勁地冒，他索性把軍裝脫下來掛在椅背上，然后就對大志說：“兄弟必須吸取教訓，回到地方后，不要再太認真，不能只顧低著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比缓笥职岩巫油笾靖袄死吐晫Υ笾菊f：“咱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人容易嗎？這年頭就是要跟上形勢。你現(xiàn)在暫時受點委屈，不還是為了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嗎？說實話兄弟，像我這個游姓，不要說在中國，就是在咱們這個才幾十戶人家的牛家村都是個小姓，我從小看慣了別人的臉色，所以我發(fā)誓要走出去，弄點名堂出來光宗耀祖?？墒俏椅幕桓撸晦D了個志愿兵。還好，這年頭就是要會來事。我這一來事，就轉了干，沒想到，總來事，還總升官。聽哥的話，平時要經(jīng)常到領導那兒走動走動，該送要送，嘴巴要甜一些。還有，平時嘛，要跟同事多交流。你看看老哥我，這肚子里一年到頭要裝多少酒啊，既要跟上面人喝，又要和戰(zhàn)友弟兄們喝。不過，也沒辦法，三高。低壓不吃藥時有時候都一百三呢。唉，我可跟兄弟你說心里話，剛才我是開玩笑的，我年底保準提正團。副師不是沒考慮過。嘿嘿，兄弟不轉業(yè)我不敢吹，現(xiàn)在兄弟你轉業(yè)了，我絕對敢說了，我肯定是牛家村有史以來最大的官了?？梢哉f，只要有我大哥在軍區(qū)機關，就希望很大。”

大志想一想，游團長沒有當官的哥啊，就納悶了問：“首長還有大哥在部隊？”

游團長說：“不瞞你兄弟，那是我認的干大哥，現(xiàn)在都是軍級首長了。剛好大前年他到我們團檢查工作，我當時負責安排他休息，就這樣建立了關系?！?/p>

大志就哦了一聲，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又鬧了好長一會兒后，飯總算是吃完了。這時為發(fā)就過來對白所長小聲說：“單我已經(jīng)埋了，一會兒去泡個澡，所長大人您給宣布一下?！彼L就說：“哎，客氣了，還要兄弟埋單?！比缓缶驼酒饋泶蛑凄么舐曊f：“各位！到縣城，老規(guī)矩，一條龍。是為發(fā)老弟的一片心意，大家一定要給面子啊?！?/p>

這時錢開也站起來說：“今天見到這么多的貴人，那就先到為發(fā)那泡澡，我也不能沒有表示吧！完了再到我那練嗓子。大家可別小看了現(xiàn)在的練歌，那是提底氣的，是一項高雅的、愉快的體育活動，大聲唱一唱，出出汗，渾身舒暢！”

大家聽了就都笑，有人說，現(xiàn)在唱歌又流行了，關鍵是真的能鍛煉，練中氣的！酒席結束后，游團長就起來拿衣服穿上說：“我就不去啦?！贝笾疽舱f：“我喝多了，你們去吧，我頭昏得很，得回去休息一下?！卑姿L一手拉著游團長一手拉著大志說：“那怎么行呢，大團長，大英雄，你們要不去，我們去有什么意思呢？” “哈哈，所長有趣，我又不是小姐，怎么我不去就沒有意思了？”游團長笑瞇瞇地盯著白所長。

“團長不知道？我們幾個成天在一起。你和大志不一樣，才回來，你們去了，我們就有新鮮感，也能找到表現(xiàn)的機會是不？你們不是小姐，勝似小姐！”白所長哈哈大笑著說。

游團長也大笑了，又小聲說：“我去不方便，穿著個軍裝太惹眼?！焙竺娴碾p武聽到了就緊跟兩步說：“沒事的，一會兒我去給團長買個外套?！庇螆F長回頭看了看大志，笑瞇瞇地說：“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哈哈?！?/p>

大志沒有說話，然后就等了一下后面的為發(fā)，對為發(fā)說：“我就不去了?！?/p>

為發(fā)遞過來一根煙說道：“那不好，大志你酒量那么大，我看就你清醒。你如果不去，就是讓大家難堪，好像我們這些人都不正派了。再說了，人家游團長也在這，你不去，不是讓人家下不了臺嗎！”

旁邊的雙武也聽到大志的話了，就小聲對為發(fā)說：“大志剛回來，我們不要勉強，來日方長。我看這樣，大志回來也有好幾天了，農(nóng)村里沒有條件洗澡，就讓大志到為發(fā)那里洗個澡。要不怎么叫洗塵。大志還在練童子功，就不要安排小姐了，破了身就讓小姐沾大便宜了。為發(fā)，這是我定的紀律。洗完了就在店里休息。游團長另外安排，行不行？”

因為雙武比為發(fā)大，為發(fā)就說行。大志見雙武解圍，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聽從安排。心里既生出了對雙武解圍的感謝之意，又為來日方長這句話不安。

縣城的夜晚很是熱鬧，大志感慨在中國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繁華的大都市，還是偏遠的小縣城，到了晚上，再也分不出他們的高低貴賤了，都是一身華麗的霓虹，都是滿城市的歌舞升平。

“社會進步了，物質發(fā)展了，可是，人也倒退了！”大志很是感慨。這時候，一個吆喝著賣烤紅薯的人把大志的思緒打斷了。

烤紅薯的鐵皮桶在幽幽的路燈光下孤獨地站立著，孤獨的烤紅薯人袖著手，機械地吆喝著，幾個打算進歌廳的人問了紅薯的價格，都嫌貴，匆匆地離開。大志心里很不是個滋味，走過去問?價格，才知道一斤焦黃的紅薯僅僅兩元！心里就討厭這些在歌廳一擲千金的闊佬們，竟然為了一斤紅薯摳門。生了幾下悶氣，大志就給每人買了一個烤紅薯，花了五十多塊錢。賣紅薯的人很顯然地感覺到了大志的照顧，感激得不行。

大志他們上樓了，樓下賣紅薯的喊叫聲在繁鬧的夜晚很起勁地叫了起來。街道上車來車往，也有許多的行人，那叫賣的，聲響很是大，卻很快就被這喧囂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