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奏清曲,憂思獨傷心
醉酒林間,他們像久居山中一般。寧愿遺世獨立,也不愿進入俗塵。
萬里山河竟無容身之所,身心俱疲不如出世獨居。
帶著閃爍的怨念,夜夜笙歌的他們在瓊漿中老去,昔日的浮華早已煙云散盡,而今的歲月卻是殘陋不堪。
依然奏起《廣陵散》,依稀盛年時雅致的曲調(diào)。
只是,風雅中多了幾許凄涼。
風雅是當他們年老,與自己的回憶相遇時最大的諷刺。
當所有往事和塵埃都落定在寬大的衣袍之后,虛構的烏托邦頓時崩殂。
苦雨中,是腐朽的理想幻化出的螢火蟲,微弱的光,一閃即滅。
--題記
漢末的戰(zhàn)亂,三國的紛爭,八王之亂,五胡亂華,南北朝代更迭不止。在那三百多年的大分裂里,幾乎沒有片刻的安寧。它是一個真正的亂世。在文化的旅途上尋尋覓覓的余秋雨,在漢亡后屢次易主的喋血朝闕前停駐了腳步,發(fā)出深深的嘆息。
戰(zhàn)禍使得很多人喪生,也使得許多能夠發(fā)出聲息言論的人不斷去思考死亡與罪惡的含義,越發(fā)體味到生命的悲涼。"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曹操的《蒿里行》里,滿目的白骨與空寂;"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 陶淵明的《歸田園居》,盡是悲天憫人的沉吟。不得不說,這個時代文人的內(nèi)心格外敏感和脆弱,無時無刻不在感受命運多舛和人生無常。不過,也恰恰因為如此,激發(fā)了他們把真心全部投入到文學創(chuàng)作上,造就了一個奇葩輩出、文豪遍地的奇怪世界。
沒有沖天胡氣透長安的漢代狂野,也沒有紅袖美酒充斥的唐朝開放,更沒有清麗婉約的宋代文明,魏晉南北朝只有混亂可言,所以它不必到處是慷慨放歌,也不必仰天大笑,更不必拈花微蹙愛嗔癡。它獨獨選擇一面悲傷獨酌,一面灑脫隨性,在兩廂截然不同的情緒的角力下,痛并快樂著。
于是,有的人放達悲憫,有的人沉迷聲色,有的人放開紅塵遁世游仙。世事無常,只管醉生夢死,歸隱仙藥,偶爾與老莊隔世下棋,周旋于天地之道。這些生活的內(nèi)容,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文人口中不斷吟詠的主題,在醉夢間癡癡嬉笑,傾吐心聲,追尋無妄的未來?;蛟S如此,他們才能獲得一絲的解脫。因此,如果說魏風仍存有豪邁激昂的意味,那么未來的數(shù)百年間剩下的幾乎就是玄道。玄學成為了時代的主題,在這個時期,大多數(shù)士人的心變成了一桿沒有秤砣的秤,不斷地承載著他們臆想出來的逍遙涯海,無法計算重量。然而,即便虛幻,他們?nèi)越o后人留下了最唯美的背影。
現(xiàn)代美學家宗白華先生曾言:"晉人風神瀟灑,不滯于物。他們以虛靈的胸襟、玄學的意味體會自然,乃表里澄澈、一片空明,建立了最高的晶瑩的美的意境。"其實何止晉人如此,三百年分裂時期,久經(jīng)離患和失志的文人們內(nèi)心無一不具有空靈的美感。雖然他們癡迷于玄學,以至于險有誤國誤天下之狀,可是他們把心靈自由之美和山川自然之美放大到了渾然遨游天地間的地步。
另外一些文人、士人則因為門閥制度和觀念,在亂世中停滯不前,因為門閥制度阻塞了寒士的官宦之路,才高八斗者難免心生怨懟,憤憤而不平。還有一些人則是成了時代的犧牲品,于哭笑不得間,或自愿或無奈地舍棄了塵世,留下了無數(shù)余恨的筆墨。
在文人們的悲歡天堂的另一面,樂府、民歌的世俗情趣,為這段過于清幽孤高的時空平添了幾分柔媚、幾分激情。在聆聽南人欲語還休的幽咽同時,偶聞得北方豪邁爽朗的放歌,精神陡然一震。原來,那時的人們?nèi)允强梢砸钟?、可以開懷的。
無論怎樣,笑過、哭過,甜過、苦過,或放浪形骸之外,或俯仰悲傷于內(nèi),五味雜陳的生活滋味被那些亂世里不斷閃過的佳人們盡數(shù)品在口中,藏于心中,落于筆下。人生得此,盡顯超然于歷史的風流之姿,不枉凡塵走一遭。
一個如此特別的時代,上演的戲碼百轉(zhuǎn)千回,即便隨著時光的演進完全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