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才離開布魯塞爾,我們的汽車上裝滿了大家的“戰(zhàn)利品”。對我而言幸運的是,我們于晚上9點半便返回亞琛。我已經與柏林的德國廣播公司約好,于凌晨4點半在科隆進行播音。
我剛剛寫完播音稿。必須把來自宣傳部和最高統(tǒng)帥部的新聞審查員從床上叫起來進行審查。雖然我最近很少睡覺,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困乏或疲倦。我租了一輛車和一個司機,以便開車送我去科隆,大約需行駛40英里。他堅持要現(xiàn)在就出發(fā),也就是凌晨1點。他說,公路上的部隊會阻礙我們行車,英國轟炸機可能也會來搗亂。今晚它們還沒飛過來,雖然幾乎是滿月。
5月21日,6點15分――播音進行得很順利。英國轟炸機沒來。在燈火管制情況下尋找廣播電臺遇到了一些麻煩。最后,科隆城內的一位胖胖的金發(fā)女郎――與大兵一起站在門口――給我們指明了方向。在電臺抽空睡了半小時,在返回亞琛的路上又睡了一個半小時。也就是說,在歸途中一直在睡。現(xiàn)在下樓去吃早飯,我們將于6點半出發(fā)去前線。沒有時間換衣服,不過還是抽空刮了臉。
關于5月20日的腳注――由布魯塞爾返回亞琛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群英國戰(zhàn)俘。那是在荷蘭林堡省的什么地方,我想大概是在馬斯特里赫特郊區(qū)。他們被趕到了一家廢棄工廠地面鋪磚的院子里。我們停了下來,走過去和他們談了談。看著他們,令人十分傷感。戰(zhàn)俘們總是這樣,特別是在戰(zhàn)斗剛剛結束后。一些人顯然是得了彈震癥,一些人受了傷,所有人都筋疲力盡。但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們的體質。他們都是胸脯扁平、骨瘦如柴、肩膀單薄。約有三分之一視力不好并戴著眼鏡。我認為,這非常說明問題,英國在戰(zhàn)后22年忽視年輕人的行為幾乎是犯罪,而德國盡管戰(zhàn)敗而且還面臨著通貨膨脹和失業(yè)人口達到600萬等問題,但卻是在野外新鮮空氣中和燦爛陽光下?lián)狃B(yǎng)自己的孩子。我問這些戰(zhàn)士們,他們都來自哪里?在家里從事什么工作?戰(zhàn)俘約有半數(shù)來自利物浦的公司;其他人則來自倫敦的公司。他們說,9個月前開始進行軍事訓練,當時戰(zhàn)爭剛剛開始。但是正如人們所看到的,這不能彌補戰(zhàn)后這些年來由于飲食太差、缺少新鮮空氣和陽光以及體育鍛煉所帶來的危害。30碼以外,德國步兵正在公路上向前線開進。我不由得將他們與這些英國小伙子進行對比。這些德國兵膚色黝黑,胸肌發(fā)達,身材勻稱,健壯如獅。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zhàn)斗。
我知道,這些英國小伙子,也曾像男人一樣勇敢地戰(zhàn)斗。但是勇敢并不決定一切,在這場機械化戰(zhàn)爭中單純靠勇敢是不夠的。你必須擁有一個可以承受可怕摧殘和折磨的好身體。然后,特別是在這場戰(zhàn)爭中,你必須擁有所有必需的軍事裝備。我就此問題詢問了這些英國人。有6名英國戰(zhàn)俘站在一起,與其他人有一些距離。他們告訴我,在盧萬附近投入戰(zhàn)斗時還有一個連,現(xiàn)在僅剩下這幾個人。
“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取勝,”其中一人說道?!拔覀兞⒖叹捅淮蚩辶?。特別是那些俯沖轟炸機和坦克對我們威脅最大。”
“你們自己的轟炸機和坦克呢?”我問道。
“從來沒見過?!彼麄儺惪谕暤卣f道。
其中,有三個人都是一只眼上蒙著非常骯臟、血跡斑斑的繃帶。有一個人看上去特別沮喪,站在那里痛苦地咬著牙。
“很可惜,”他的戰(zhàn)友悄悄對我說?!八チ艘恢谎劬?。感覺非常糟糕?!?/p>
“告訴他沒那么糟糕,”我笨拙地企圖安慰他。“我自己也有一只眼睛失明,但是你們都沒注意到這一點?!蔽也⒉恢竿嘈盼业脑?。
盡管有彈震癥并面臨著當戰(zhàn)俘的黑暗前景,總體而言,他們仍很樂觀。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片的來自利物浦的小個子對著我微笑。
“你知道,你是我平生見過的第一個活生生的美國人。在這種地方頭一次見美國人,是不是有點滑稽?”這也引起了其他戰(zhàn)俘的同感,我們都大笑起來。但是在內心里我感覺并不好。F先生和我將隨身帶的所有香煙都送給了他們,然后才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