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韓崢癲癇小發(fā)作引起的癥狀。他面色發(fā)白，甩了甩頭，意識已然恢復清醒。整個發(fā)病的過程不到半分鐘。他有些虛脫地蹲了下來，渾身冒出冷汗。

葉純發(fā)覺了他似乎身體有些不對勁，暫時顧不上追究他對自己畫作的破壞，蹲下身關切地問：“你怎么樣？病了么？”

“對不起……有沒有嚇到你？”他勉力站起來；心里很清楚剛才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頭，額頭上滿是細汗。顯然他身體有些疲憊，可是眼睛里的光透著澄澈?；秀敝腥~純仿佛聽見有一滴露水從竹葉間滴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濺落到她的心間，感覺清涼涼的。她笑了笑，莫名地原諒了他。

后來每次上公共課，韓崢與葉純就多了幾分交談。

他們彼此都是有才情的，繪畫上的話題又交集頗多，漸漸地，也就成了朋友。

【4】沒有人喜歡被同情

自從韓進遠說破他作為一個父親的憂慮后，米蘭不自覺地留心起韓崢與葉純的事。他們那一對在人群里又都是那樣扎眼的漂亮人物。走到哪里，即使不特別做什么，也總能引得別人的注意。想起韓崢的病，想起同樣正值青春卻為殘疾所累的弟弟，她常常會陷入一種無望的沉思里。

可事情往往如此，最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常常來得最兇猛。

那是十月的一個午后，米楊閑來無事，便預備找個地方寫生。他憶起開學之初曾去過校園西面的荷塘，那時蓮葉田田，水面上開滿粉色的荷花。他原想時已近秋，荷塘多半是一派蕭條景象，能畫的大約也只剩殘荷而已?？僧斔麆澲喴温愤^這片池塘，竟發(fā)現水波之上還有最后一朵荷花在風中輕曳、姿態(tài)亭亭，美得讓他屏息。他立即調整了一下輪椅的角度、放下手閘，拿出速寫夾來，開始寫生。

他是個做事專注的人，尤其是拿著畫筆的時候。此刻他屏息凝神地觀察著荷花的每一片花瓣和周圍荷葉的形態(tài)、脈絡，以及蓮葉間露出的池水的微瀾，全然沒有留意到池塘一側的石橋上，有一對年輕男女在激烈地爭執(zhí)。

“李奕，你混蛋！”女孩杏眼圓睜，沖男生怒道。

男生顯得理屈詞窮：“好啦，睿涵，沒錯——我是混蛋，你既然這么覺得，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p>

“你真喜歡她了？”叫“睿涵”的女生的聲音里已有了哭腔。

“……嗯?！蹦猩釕馈?/p>

“要和我分手？”

男生被她這么一問，倒不敢回答了。

“她比我好么？”

“睿涵，成熟一點吧。你不能老這么任性……”

李奕試圖安撫她，卻不想反而刺激到了對方的神經。睿涵氣惱地嚷道：“你說我任性？好，我就任性給你看！”

李奕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睿涵已經撲通一聲從石橋上跳下了池塘。

她只是一時失去理智，哪里是真的想尋死。她不會水，手腳憑著求生的本能胡亂地撲騰，可怕的是她仍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無可回轉地在向下沉。寒涼的池水令她完全冷靜了下來——“救命啊！”她扯著嗓子喊。還沒來得及嚷第二聲，水便沒過了她到底脖頸。

這池塘雖不深，倒也有二米多的水。塘底盡是淤泥，不會游泳的人越是掙扎便越是陷入其中。李奕見形勢不對，也急了，身子攀上橋身，幾乎就要跳將下去，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會游泳，他奔下石橋，一路驚惶地高聲呼道：“哎，救命?。∮腥寺渌?！有人落水啦——”

米楊聽到連聲的呼喊，再仔細張望池塘，果然見稍遠處的幾片荷葉間、有半條手臂伸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