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青草，又肥又嫩，羊們忘記了一切，大啃大嚼著。

沿著大河，他們走到了一個村莊的面前。

這是一個很大的村莊，看上去有無數(shù)的房屋。狗的叫聲、公雞的鳴唱以及毛驢的嘶鳴，不時地從村巷里傳來。

他們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們在草叢里坐下，靜悄悄地觀察著村莊里的動靜。

羊們也顯得有點(diǎn)緊張起來，雖然還在吃草，但有點(diǎn)兒心不在焉的樣子。它們沒有走遠(yuǎn)，始終環(huán)繞在茫和瑤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瑤用手指著前方說：“你看！”

其實(shí)，茫早看到了：有一個男孩騎著一匹黑馬正從村莊往這邊走來。

這匹馬走得很慢，好像在試探著往前走，馬上的男孩緊緊抓著韁繩，面孔微微朝天空揚(yáng)著，仿佛在看天上的什么。

茫和瑤都看天空：天空一片干凈，既無飛鳥，也無云朵。

不知道怎么了，那匹馬忽然打了一個趔趄，差點(diǎn)兒摔倒在地，馬背上的男孩搖晃了幾下終于跌落下來，發(fā)出哎喲一聲叫喚。

茫和瑤站了起來。

黑馬站穩(wěn)了，男孩重新騎到了馬背上。馬又開始慢慢向前移動時，那男孩又恢復(fù)到原先的樣子：面孔朝天空微微上揚(yáng)著。

不久，男孩開始在馬背上哼一首歌，哼得顫顫巍巍的。

在距離茫和瑤幾十步遠(yuǎn)的地方，馬停住了，男孩從馬背上滑落了下來。他將韁繩繞在手腕上，挨著馬站著。馬開始低下頭去啃草時，男孩就很安靜地守著它，跟隨著它。

茫、瑤以及羊群，慢慢地朝那男孩與馬走過去。

在距離男孩和馬只有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茫、瑤以及羊群站住了。使茫和瑤感到疑惑的是，那個男孩在這么短的距離里都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他的面孔就那么一直微微朝天空上揚(yáng)著。

瑤看出了什么，說：“那個男孩是個瞎子！”

茫在看那匹馬：它朝一片嫩草走去，但卻沒有看到前面的坑，前蹄踏空，撲通摔倒了。

“那匹馬也是個瞎子！”茫說。

望著眼前的情景，兩個孩子心里便有了一陣悲哀。

他們大膽地朝那男孩與馬走過去。

馬聽到了動靜，不吃草，顯出一副警覺的樣子。

男孩抓緊韁繩問：“是誰？”

茫說：“是我，放羊的。”

男孩眨巴著一對很好看的眼睛：“你是哪兒的？我從來也沒有聽到過你們的聲音?！?/p>

茫說：“是那邊村莊的，羊們吃草吃到了這兒?！?/p>

“你……你不是一個瞎子嗎？”男孩問。

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猶豫著。

瑤說：“我們不是瞎子?！?/p>

那個男孩忽然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而這個女孩的聲音又是那么的好聽，心情一下子顯得非常的好，眼睛一個勁地眨巴，嘴角流淌著微笑。

“地上的草嫩嗎？”男孩問。

茫說：“嫩。你讓你的馬再朝前走兩步，那里是一大片嫩草?！?/p>

男孩很感激地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馬往前走了兩步。

“你們村里其他孩子也都是瞎子嗎？”茫問。

男孩回答道：“差不多都是?！彼拖骂^去，“我們一生下來，就是瞎子。我們的爸爸媽媽他們原先不是瞎子，后來才成了瞎子?！?/p>

這是一個漂亮的男孩，那馬也是一匹漂亮的馬。

“聽說天上有一輪太陽。”男孩仰起頭。

“是的?！泵Ｕf，“那是在白天?！?/p>

“夜晚，天上還會有一輪月亮。”瑤說。

“什么是白天，什么是夜晚？”男孩問。

茫和瑤都回答不上來。

男孩說：“我知道，白天就是一張大餅，夜晚就是一張沾滿芝麻的大餅，因?yàn)橐雇淼奶炜沼袧M天星星，這是爸爸告訴我的?！?/p>

茫和瑤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但笑著笑著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望著面前的男孩，他們心里都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