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你現(xiàn)在需要用錢。你會不會要我先付部分現(xiàn)金 ”

杰克露齒微笑。“當(dāng)然，這樣的價格，自然會有這種要求。”

“你如何保證，一定會把作品完成 ”

“口說無憑，人格保證。”

“布萊尼先生，我是個警察，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口說無憑?！彼D(zhuǎn)向莎拉,“醫(yī)生，你是個誠實的人，告訴我，可以相信你先生的人格保證嗎 ”

她望了望杰克。“這樣問不太好吧?！?/p>

“我倒覺得沒關(guān)系，”杰克說,“這樁交易有2000英鎊，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錢有沒有保障。告訴他吧?！?/p>

莎拉聳聳肩?！昂冒桑绻銌栁遥核麜粫砜盥渑?nbsp;答案是：不會。他會為你完成作品，而且會畫得很好……”

“可是 ”杰克接口。

“可是你不是個可以信賴的人。你做事不經(jīng)大腦，也不會替別人著想。你剛愎自用，對別人的意見都嗤之以鼻。你不懂得忠人之事，而且感覺遲鈍。其實，”她朝他做了個扭曲的笑容,“除了藝術(shù)，你根本一無是處?！?/p>

杰克的手指向庫珀?！熬?，怎么樣，你是準(zhǔn)備讓我賺這筆錢呢，還是要聽我老婆對我的中傷 ”

庫珀拉了張椅子給莎拉，她搖搖頭，于是他自己坐了下來，顯得輕松許多。他已經(jīng)老到只要有椅子可坐，便絕不會站著。“我必須老實告訴你，先生，目前我不能和你有任何私人往來?！?/p>

“我就知道，”杰克輕蔑地說,“你就和那混賬馬修一樣?！彼庙f爾斯腔模仿牧師道:“杰克，我真的喜歡你的作品，毫無疑問，不過你也知道，我沒什么錢。”他揮拳擊向自己的手掌,“所以我把早期的作品，2000英鎊賣給他，那雜種竟然跟我討價還價，想殺到300英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低吼起來,“他弄幾場爛講道會所賺的錢，遠(yuǎn)超過這個數(shù)目。”他望著庫珀,“為什么你們這些人總想不勞而獲 為什么沒聽過你們要求減薪 ”他瞄了莎拉一眼,“我老婆也是這樣。你有政府給你錢，而我要自己養(yǎng)自己?！?/p>

庫珀原想告訴他，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怨不得人，但話到嘴邊，他卻不想開口，庫珀已經(jīng)和自己孩子為了同一個話題爭執(zhí)了無數(shù)次，實在不想再和一個陌生人談這個問題。不管怎樣，他心想，布萊尼誤會他，而且是故意的?！拔抑皇恰壳啊贿m合和你有任何私人往來，先生，”他很謹(jǐn)慎地措辭,“這是因為你和一個可能遭謀殺的女人關(guān)系密切。如果我給你錢，不管為了什么理由，萬一你不幸被控上法庭，將會嚴(yán)重影響審判結(jié)果。不過，假如調(diào)查結(jié)案，又另當(dāng)別論?！?/p>

杰克突然專注地望著他?！叭绻F(xiàn)在是我給你2000英鎊，你的顧慮言之成理，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正好相反。你只是在保護你自己，不是我。”

庫珀又笑起來?！斑@能怪我嗎 或許期待會落空，但我還沒放棄升遷的希望，和一個兇殺案的嫌犯有金錢往來，一定會讓長官把我打入黑名單。畢竟如果能成為督察，前途要光明多了?！?/p>

杰克仔細(xì)打量了他數(shù)秒鐘，雙手環(huán)抱在邋遢的針織毛衣前，他發(fā)現(xiàn)，這個姿勢讓他更暖和?！皩α耍銊倓倖栁沂裁磥碇?nbsp;瑪?shù)贍栠_(dá)為什么戴著毒舌鉤讓我作畫 ”他看著那幅畫,“因為她說，這代表了她的人格精髓，說得倒沒錯?！彼[起眼睛回想,“我在想，要形容她這個人，簡單講就是‘壓抑’二字。這種壓抑分兩方面，”他淡淡微笑,“也許，所有壓抑都是如此。她從小生活在凌辱中，長大后無法感受也無法表達(dá)愛，最后自己也成了欺凌者。而不管是被欺凌還是欺凌別人，這種受苦的象征就是毒舌鉤。毒舌鉤不僅套在她身上，她也把毒舌鉤強加在女兒身上?！彼得榱艘幌缕拮?“諷刺的是，那玩意兒也象征了她的愛――或者說，代表在她一生中結(jié)束敵對狀態(tài)的愛。她稱莎拉是她的毒舌鉤，真的是恭維。她說，所有人當(dāng)中，莎拉是惟一不懷偏見、完全接受她的人?！彼蜕频匦α诵?“我本來想告訴她，這并沒什么了不起，莎拉也有很多弱點，其中，在我看來最糟糕的一個，就是她欣然接受別人對自己的評價。但是，瑪?shù)贍栠_(dá)完全不肯批評莎拉。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彼f完了。

庫珀警官暗想，杰克?布萊尼可能是他所見過的人當(dāng)中，最不坦率的一個。不過，基于自己另有目的，他決定繼續(xù)和他周旋?！安既R尼先生，這對我很有幫助。我自己并不認(rèn)識吉勒拜太太，多了解她的為人，對我非常重要。你認(rèn)為，她是會自殺的那種人嗎 ”

“絕對是，而且也會動用水果刀。對她來說，擺脫人世和來到人世是一樣的，搞不好還更喜歡前者。如果看到我們?nèi)齻€人在這里為了她的死而爭論不休，她一定覺得很好笑。大家罵她老不死，是因為她令人痛恨，可是，大家卻對她的不怕死一無所知。她會喜歡臨死前一刻的感覺。”

庫珀皺起眉頭看著莎拉。“布萊尼醫(yī)生，你同意嗎 ”

“這種推論雖然奇怪，但她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沒錯，”她想了一想，說,“不過她不相信有來世，只相信有蛆蟲，也就是說，我們都是同類相食的禽獸?！彼龑χ媛稅盒牡膸扃晡⑿α艘幌?，說:“人死后，由蛆蟲啃食得精光，然后鳥吃蛆蟲，貓再吃鳥，然后在植物上拉屎，我們吃下這些植物。總之，你愛怎么推論都行。”她又笑了一下,“很抱歉，不過那真的是她對死亡的看法。她干嗎要讓自己死得這么隨便 老實說，我真的認(rèn)為，她會盡可能活著，讓更多人越痛苦越好。拿那卷錄像帶來說，如果錄像帶只是為了在她死后播放，為什么她要加上配樂和效果 她是打算留著自己看的，而如果有人在她看這卷錄像帶時闖進來，更中了她下懷。她的用意是為了懲罰喬安娜和魯思。我說得沒錯吧，杰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