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亮亮便開始給蔣大媽解釋:“這個記者團(tuán)住的時間比計劃多了一個星期,主要是電視臺和報社要等著給常書記和王市長作專訪,所以住宿費就超支了。另外,由于他們采訪報道的項目太多,市里還送他們到敦煌考察了一下,也增加了接待費用?!?/p>
這些事其實不用錢亮亮說蔣大媽也知道。那家電視臺和報社不愧為全國性的新聞媒體,信用卓著,后來他們給常書記和王市長都作了專訪,電視臺放在黃金時段播出,報紙放在頭版登載,書記、市長先后在國家級的電視和報紙上亮相,介紹金州市擁有的地理、資源、人才、旅游優(yōu)勢,暢談金州市改革開放經(jīng)濟建設(shè)的成果,描繪金州市人民美好幸福的未來,對金州市領(lǐng)導(dǎo)來說,是史無前例的大響動。常書記、王市長大為興奮,狠狠地表揚了刮刀和宣傳部,決定給他們發(fā)獎金。張?zhí)庨L還算有良心,及時地匯報了錢亮亮在其中發(fā)揮的不可替代的作用,結(jié)果獎金擴大到金龍賓館,每人一百塊,人人有份,皆大歡喜。張?zhí)庨L專門告訴錢亮亮,當(dāng)時常書記還對王市長得意地說:“你看看,錢處長干得不錯吧?”言外之意是我選的人就是比你選的人強。王市長也正處在國家級媒體亮相后的亢奮中,沒有計較書記放屁崩沙子,連連點頭說:“錢處長是不錯,是不錯。”
錢亮亮提到這些事兒,蔣大媽就不好再說什么了,嘆了一口氣說:“今后還是得摳緊點,超得太多人代會就不好過關(guān)了?!比缓蟀瘟斯P賭氣似的嘩嘩啦啦在核銷報告上簽了字。
他一簽字就萬事大吉了,財政局就得如實報銷,把錢打到金龍賓館的賬上去。辦妥了這件事,錢亮亮卻高興不起來,他算的那筆賬還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里,讓他開心不起來。
夏天到了,金龍賓館果木姹紫嫣紅,花草爭奇斗艷,進(jìn)入了景色絕佳的季節(jié)。不但花草樹木爆發(fā)出了勃勃生機,就連人也變得多姿多彩了。天氣剛剛轉(zhuǎn)熱,金龍賓館的女人們就迫不及待地?fù)Q上了輕薄嬌艷的夏裝,服務(wù)員們穿上了齊膝的粉紅短裙,貼身短袖襯衫,管理人員更是像比賽一樣穿戴得花枝招展。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女人白凈的腿子和胳膊,真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錢亮亮過去在秘書處工作,秘書處里沒有女秘書,一堆大男人看別人跟看自己沒啥不同,也沒有任何需要忌諱的事兒。如今在這種環(huán)境里整天跟女人打交道,真有些不適應(yīng),開會、談事,甚至走路經(jīng)常不知道眼睛該朝哪看。而那些女人因為周圍大都是女人,相互之間也不太避諱,有時候也會忽略了錢亮亮這個異性的存在,偶爾也難免有些尷尬的事情遇上。
那天錢亮亮到外頭辦事兒,回來之后直接回辦公室,門沒有關(guān),一進(jìn)門正碰上齊紅跟郭文英兩個人半裸著試穿對方的衣服,錢亮亮進(jìn)來把她倆嚇了一跳,同時躥進(jìn)了衛(wèi)生間,活像兩只看見貓的耗子。錢亮亮也嚇了一跳,轉(zhuǎn)身跳到了門外頭,活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錢亮亮穩(wěn)了穩(wěn)心神,站在門口等她們穿好衣服再進(jìn)去,等的時候就在想,跟齊紅兩個人一間辦公室實在有諸多不便,多多少少有些孤男寡女共居一室的意思,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長期那么呆在一間辦公室里,沒毛病也得呆出毛病來。想到這兒就又琢磨能在哪里再騰一間房子,或者自己搬出來,或者讓齊紅搬出來。賓館的房子倒不少,騰一間辦公室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可是要讓賓館騰房子,就得通過黃金葉。
黃金葉是賓館總經(jīng)理,獨自占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寫字臺、沙發(fā)、地毯、茶幾樣樣俱全。跟黃金葉相比,錢亮亮的辦公室就寒酸得太多了,而且是跟齊紅共享。有時候錢亮亮也想不通,為什么李百威干了那么長時間就不知道給自己弄一間像樣點的辦公室,起碼不跟齊紅擠在一起。來到黃金葉的辦公室,隔著門就聽到她在辦公室里吵架:“你給我好好聽著,你想搬到前面辦公,只要我在你就別想,愛干不干,你又不是給我干……”
錢亮亮敲敲門,黃金葉在里面吼了一聲:“進(jìn)來!”
錢亮亮推門進(jìn)去,屋里只有黃金葉一個人,原來她是用電話罵人呢,見到錢亮亮她就對了話筒說:“我沒時間跟你?唆,錢處長來了,你有本事就過來當(dāng)面跟他說?!闭f完就把電話掛了。
錢亮亮問她:“誰呀?”
“還能有誰,窩頭唄,真是給個臉就上鼻梁,你猜猜他要干什么?他要我在前面辦公區(qū)給他安排一間辦公室。這種事情哪能答應(yīng)?哪有一個班組長在賓館大廳占一間辦公室的?
你說這件事情能不能辦?”
錢亮亮說:“他怎么突然想起這件事情來了?沒給我說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黃金葉說:“什么意思也沒有,就是想過過坐辦公室的癮。錢處長你想想,哪有一個班組長還專門安排一間辦公室的?”黃金葉這么說是有意貶損窩頭,如果按照級別考核,餐飲部經(jīng)理雖然不是干部,可終究也管了幾個班組,放在工廠里起碼也是個工段長。
“噢,錢處長你有事嗎?”黃金葉問道。
錢亮亮苦笑著說:“沒啥事兒,進(jìn)不去屋了?!?/p>
黃金葉說:“沒帶鑰匙?齊紅呢?我打電話叫她回來?!?/p>
錢亮亮說:“就是因為齊紅在屋里呢,我才進(jìn)不去屋了。”
黃金葉是個聰明人,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咯咯笑了起來:“她干嗎?換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