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到這兒,王科長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蔣大媽瞪著眼睛問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王科長趕緊憋住笑說:“我是笑蔣大……副市長你也挺能說車轆轤話的,從我們一進(jìn)來你就說這件事兒,我那句話說了兩遍你就罵我,你這句話說了幾遍我都記不清了也不敢罵你?!?/p>
蔣大媽愣了一愣:“我說車轱轆話了嗎?我老了,你們也老了嗎?另外,你們別老蔣大副市長、蔣大副市長的那么叫,我知道你們背后都叫我蔣大媽,有本事就當(dāng)面叫,再不然就老老實實叫蔣副市長,老在半道上改口,難受不難受?我沒事了,你們忙你們的去,跟你們談話真累?!?/p>
李處長跟王科長起身告辭,錢亮亮起身跟他們握了握手說:“真的,我挺感謝你們。
”
李處長跟王科長走了,蔣大媽回過身來對錢亮亮說:“這都是些好同志,工作認(rèn)真,責(zé)任心強(qiáng),你真的不要對他們有什么想法?!?/p>
錢亮亮說:“我剛才對他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確實挺感謝他們的?!?/p>
坐下之后,錢亮亮問:“蔣副市長,聽說你這次出國經(jīng)歷不凡,啥時候有時間了給我講講你們的非洲歷險記?!?/p>
蔣大媽說:“有什么可講的?簡直丟人,讓省外事辦通報批評了一通,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確實夠刺激的?!闭f著就開始給錢亮亮繪聲繪色地講起了他們在國外的經(jīng)歷。他那些事錢亮亮已經(jīng)聽秘書長講述過一遍了,他講得還沒有秘書長講得生動。錢亮亮怕他嘮叨起來沒完,就轉(zhuǎn)了話頭奇怪地問他:“李處長他們找你干嗎?”
蔣大媽說:“找我個屁,是我找他們,你的東西不是讓他們沒收了嗎,我得替你要回來,不管怎么說這場事是我惹出來的,我不在那沒辦法,只要我回來了,我就得一管到底。
”說著把一個塑料袋遞給錢亮亮,“查查,看少了什么東西沒有,少了什么我再朝他們要。
”
錢亮亮接過來認(rèn)真察看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少什么東西,就把錢包、手機(jī)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分別裝進(jìn)了口袋:“沒少啥,他們保管得挺好。”
“你怎么把常老大得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在的時候看他對你挺欣賞、挺器重的呀?!?/p>
“他那不是欣賞我,是欣賞我大舅哥,也不是器重我,是器重我的社會關(guān)系?!卞X亮亮對蔣大媽向來有種朋友哥兒們的親近感,而不像對其他領(lǐng)導(dǎo)那樣僅僅當(dāng)成自己的上級,所以跟他說話也就比較敞亮:“我記得我剛剛上任的時候,你問過我知不知道為什么提拔我,我說我不知道,我反過來問你你說你也不知道,當(dāng)時我確實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就提拔到我頭上了,還以為因為我在市委秘書處干啥事讓領(lǐng)導(dǎo)欣賞上了。后來才知道,常老大不知道怎么就了解到我大舅哥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wù)副部長,就順手給了我那么個甜頭。后來的事就復(fù)雜了,我跟黃金葉因為工作上的事有些摩擦和沖突,黃金葉在他跟前做了反面工作,再加上他帶我上北京讓我找賈秘書幫他跑官,還賄賂人家,人家拒絕了,可能他也把這筆賬算到了我的頭上,剛好王市長又讓我找賈秘書請首長出面幫助金州市解決托托河引水工程的事兒,人家?guī)兔α?,而且辦成了,可能這也讓常老大心里頭不高興,覺得我是王市長的人,他提拔我我卻背叛了他,其他還有什么原因那就是他肚子里的事了,我也說不清,我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這樣一些原因吧。”
蔣大媽沉思著,半晌說:“我說過多次你政治上不成熟你還不承認(rèn),即便是你說的那些原因,大不了把你調(diào)走,看在你大舅哥的面子上再怎么也不至于捏造事實誣陷你呀?!?/p>
錢亮亮有些不服氣地問:“你政治上成熟,你說是什么原因?”
蔣大媽沉吟片刻說:“分析常老大的行為,要從政治角度考慮問題。他收拾你說到底還是政治原因,其一,常老大的事兒在金州市鬧得沸沸揚揚,這個時候抓你的腐敗,可以把人們的注意力從常老大自己身上轉(zhuǎn)移到你的身上。其二,也可以制造一些混亂,甚至可以混淆視聽,說起來就是因為他堅持調(diào)查處理你的問題才有人在提拔問題上做他的文章,這樣一來你大舅哥即便想投他的反對票,也會投鼠忌器。其三,你跟你大舅哥還有那個賈秘書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金州市幾乎無人不知,這個時候把你抓了,反過來不是更能顯得常老大公正、鐵面無私嗎?人們都說無私才能無畏,常書記正是要通過無畏來表現(xiàn)他的無私。其實,常書記這也是敗中求勝的無奈之舉?!?/p>
錢亮亮趁機(jī)問:“誣陷我的事情查得怎么樣了?就是黃金葉沒錯吧?”
蔣大媽說:“你沒進(jìn)來之前我還問過李處長他們倆,這件事情很難查清楚,收條和舉報信寫著紡織廠的地址,以紡織廠職工的名義直接寄給紀(jì)委的,里面還附了那個假收條。這件事情也不見得就是黃金葉干的,我認(rèn)為黃金葉的人品還沒有壞到那個程度,她最多在常書記面前說說小話,你跟黃金葉矛盾比較突出就認(rèn)為是黃金葉干的,難道常書記除了黃金葉就再沒有人手了嗎?誰干的并不重要,不管是誰干的,沒有常書記的支持也干不成這件事情。
紀(jì)委向常老大匯報,常老大馬上開常委會研究,會上定了調(diào)調(diào),不管是誰,也不管有多硬的靠山,一查到底,嚴(yán)肅處理。有句話我本不該對你說,可是不說又不行,真正讓我吃驚的是,常委會上沒有一個人替你說話。當(dāng)然,一把手的態(tài)度這么明確、堅決,對其他常委有影響,可是你也不能不考慮我過去給你說過的話,得罪了人遲早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就憑一封匿名舉報信就要‘雙規(guī)’你,明明不對,可那些常委為什么不替你說話?值得認(rèn)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