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電影院當(dāng)時堪稱電影院中的戰(zhàn)斗機,不僅可以容納千人同時觀看,而且內(nèi)部設(shè)有很多廁所。在那個年代,廁所多少直接與建筑物的檔次掛鉤。如果電影演得精彩,不想掰一溜人腿出去,也可于黑暗之中褪下褲子,使尿液涓涓而出——必須要涓涓地尿,如果尿得過于蓬勃,尿液砸在地上啪啪作響,就會遭到旁人的鄙視。如果撒尿的地勢比較高,涓涓的尿液就會斗折蛇行,順流而下,直到第一排。所以電影院里常年都有一股腥臊之氣,邪性得很。一場電影過后,打掃衛(wèi)生的通??梢話叱鲆蛔献託さ男∩?,而當(dāng)掃到涓涓尿液時,就會破口大罵。
我在這個電影院里接受了早期的洗腦教育,先是《 哪吒鬧海 》,后來是《 紅日 》,再后來是《 無敵鴛鴦腿 》?!?無敵鴛鴦腿 》相當(dāng)于今天的《 功夫之王 》,里面牽扯到小男女的愛情,老壞蛋的奸情,所以很多處于發(fā)情期的男女,都會勾肩搭背地蜷縮在東方紅電影院斑駁冰涼的椅子上,一邊干著壞事,一邊看電影中的老壞蛋使出“黑砂掌”,然后把自己的黑砂掌伸向?qū)Ψ降男卣峙c褲襠。如果遭到拒絕,就會吃一招“無敵鴛鴦腿”,擊中襠部,黑暗中發(fā)出一聲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電影院很先進(jìn),具備現(xiàn)場配音。
當(dāng)年的電影院,是規(guī)模最大的流氓場所,同時也是性教育基地。隔三差五,總會有一些婚前教育的片子上映,每逢這時,海報上總會多出一行字:未成年人禁止入內(nèi)。越是不讓進(jìn),越有進(jìn)去的想法,這大概是普天之下所有男人的沖動。有一次,我們仨照例去看電影,影院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幾乎全是清一色的小男女,他們悠閑地剝光瓜子的皮,然后喂鳥似的丟進(jìn)對方的嘴里。我們仨找了個地方坐下,立刻就惹來很多關(guān)注。我說,今天不太對勁啊。楊凱說,驢日的瞅我們作甚?還是林科仔細(xì),他說,怎么好些人手里拿著結(jié)婚證呢?看電影還需要出示結(jié)婚證嗎?
在一陣莊重的鐘聲和急促的鈴聲過后,影院四周的燈立即熄滅,只有6個廁所的出口處標(biāo)識牌上閃著幽幽的綠光,上面寫著4個宋體字:緊急出口。周圍傳來嗑瓜子的回聲,上千人同時嗑瓜子,也是一件很壯觀的事情。抽煙的人叼一根香煙,厚著臉皮將前后左右的人嗆得要死。不時從入口處鉆進(jìn)人來,手彎成喇叭狀,肆無忌憚地呼喊某人的名字。為了對付逃票者,箍著紅袖章的電影院偵緝隊會在電影放映中途拿著一部手電筒來回掃射。有時掃射到正在親熱的情侶身上,半扇屁股,半球乳房,就盡收眼底。
電影甫一開始,我們就傻了眼,且一傻到底。電影的名字叫《 婚前教育 》,專門放給即將結(jié)婚上床的狗男女們,教他們怎樣操縱自己的家伙,并用自己的家伙去征服對方的山清水秀之地。為了講得更清楚,電影中的模特赤條條地走來走去,洗澡的時候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手每摸到一處,熒幕上隱私的部位清晰可見。我們僵直在自己的座椅里,我突然明白了看電影前所受到的注目,狗男女手中的結(jié)婚證,還明白了拉一個異性看這種片子的好處——這場電影過后,勢必會有一批勇于實踐的人,將所學(xué)到的床上密宗,親歷親為,發(fā)揚光大。我的腦子里一片驚慌失措,猶如剛剛投下了一顆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