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馬村籠罩在夜幕之中,除了高大建筑的輪廓和星星燈火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歡鬧的氣氛卻不時打破夜幕給人帶來的慣有的沉寂,給這寂靜的鄉(xiāng)村帶來了濃濃的生機。歌聲、戰(zhàn)士們的;笑聲、戰(zhàn)士們的;在古老村莊的小巷里、窗戶里、茅舍瓦房中回蕩回蕩。戰(zhàn)爭年代的歡樂、激情、高揚的斗志,給這飽受日軍蹂躪的蘇南農(nóng)莊的村民帶來了極大的精神慰藉。
村西劉氏宗祠的東側(cè),有一四間開面的民居。令人奇異的是,東面兩間為瓦房,西面兩間為草房,在東面的大門里,可以看見明亮的燈光,燈光下是一片蒸騰的水汽,水霧蒙蒙,有一個人影不時地晃動著,門口則不時地進出著一些村民和穿著軍服的士兵,他們有的拿著水瓶,有的提著陶罐,有的拿著木盆,還有的呼哧呼哧地挑著水桶,身邊繚繞著濃濃的水霧。
“劉大嬸子,水開了沒有?”一個新四軍戰(zhàn)士挑著水桶高聲地喊著。
“開了,開了。”那個晃動的人影用濃濃的吳語應(yīng)答著。一陣水霧消散后,在吊掛著的馬燈的照耀下,一個美麗的中年女子出現(xiàn)了。身材足有一米六五,頭發(fā)綰于后,盤著一個圓圓的高髻,那是典型的蘇南的“盤盤頭”。眉毛細長,柳葉形,嘴唇細薄,唇線優(yōu)美,嘴形小巧,楚楚動人,臉型為瓜子形,是典型的蘇南美女臉型。脖子細長,牙齒整齊,皮膚白皙。那藍色對襟衣服,布紐扣斜排在右腋下,她上圍一花色圍巾,下穿著藍色的棉褲,棉褲下是一雙小巧的腳,小鞋尖尖,腳背高聳,只是那雙手,雖然手指細長,但由于是農(nóng)家子女,繁重的勞動,使“手如柔葦”的古典意蘊不再。那眼神漾著倦意,投射著一個中年女性的辛勞以及某種程度上的精神憔悴。
她挽起袖子,揭開一個木鍋蓋然后用銅勺舀著水,一勺勺地往桶里舀著水,水汽冉冉而上,屋里充滿了濃濃的水霧。
小戰(zhàn)士從懷里掏出錢,劉大嬸推讓著,“你們打鬼子,勞苦功高,怎么能收你們的錢?!?/p>
“大嬸,說哪里話,我們新四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別推辭了,收下吧?!毙?zhàn)士硬是把錢塞在劉大嬸的手里。
灶上的水開了,水汽又漸漸升騰,暈化了劉大嬸的臉面,她捏著鈔票,望著小戰(zhàn)士的背影,心海又涌起了陣陣波濤。
她的腦海里翻騰著許多畫面,心海似起似伏。她是塘馬南面七里許的下梅村人,姓楊,名小妹,家境殷實。父親是有名望的地主,較為開明,小時讓她跟兄長在私塾里讀過一陣子書,能斷文識字,她嗓子亮麗,自幼聰明,學(xué)什么像什么,且人長得十分秀氣,加之身材窈窕,十五歲上下便亭亭玉立,成為聞名四鄉(xiāng)的美人兒。不到十六歲,求親的人便踏破門檻了。她父親在塘馬有個故交,名曰劉方仁,其父為躲避長毛避居江西,太平天國失敗后,其父返回溧陽塘馬重振產(chǎn)業(yè),至劉方仁時,家業(yè)十分興旺,不僅在塘馬的北面盤龍壩至馬塘埂有五百畝田地,而且在瓦屋山一帶擁有數(shù)座山林,在后周鎮(zhèn)開有錢莊一座。且劉方仁為人寬容,常有濟貧之舉,深得鄉(xiāng)里人好評。劉方仁生有三子二女,楊小妹的父親一次在后周鎮(zhèn)酒館里借著酒興向劉方仁提親,意欲把小妹許給劉方仁的大兒子劉秀春。劉方仁對其女早有耳聞,知其知書達理,便滿口應(yīng)承,便于一九一二年替大兒子操辦了婚事。分家時,特意把瓦屋山的山林和村上的一爿茶室,分給大兒。這楊氏能歌善言,聰明伶俐,把茶室搞得轟轟烈烈。除了日常喝茶提供茶水外,還設(shè)有好幾桌牌桌,以供村民消遣之用。有時請些說書藝人、戲臺班子來村中茶室表演,附近觀陽、新店、邵笪、下林橋、葛家村幾個村莊的村民,爭相奔來,喝茶,打牌,尋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