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羅司令拿起望遠鏡了,他有一個特點,一遇敵情喜歡拿起望遠鏡觀察,然后迅速作出判斷,調(diào)度部隊,士兵在他手里,就像棋子,一擺開就全活了。
他轉(zhuǎn)過身吩咐通信兵,通知教導大隊劉一鴻及四十七團一營營長林少克利用小石橋、玉華山一帶有利地形伏擊敵人。
他掃視了一下眾人,站在黃色的土山坡上,背倚著竹林,叫道:“鐘國楚,你率四十六團二營從唐家村、北舍,利用山溝作隱蔽插到范家莊、東莊,切斷敵人退路?!?/p>
“是!”我朗聲答道。
“黃玉庭,你率四十六團一營從小壩、大塘頭再到姜村,從側(cè)翼打擊,配合二營切斷敵人退路。”
“是。”黃玉庭團長高聲答道。
“旅部特務(wù)連做預(yù)備隊,”他猛地用手往下一劈,“給我狠狠地打!”
“是!”我們齊聲答道,分路進擊。
拿著槍,背著子彈袋,扛著彈藥彎著腰,我們穿行在丘陵間的小溝壑中。密集的槍聲、炮聲不時傳來,偶爾傳來一陣吶喊聲,抬眼望去火光沖天、硝煙彌漫,鼻子能聞到那強烈的火藥味。
“快,同志們,加油!”彎著腰,揮著手,我招呼著戰(zhàn)士們。戰(zhàn)士們穿著布鞋、草鞋,在黃色的丘陵溝壑中,跑步前進,腳下松軟的黃色泥土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丘陵斜坡上,綠色的油菜,黃色的麥子,青青的竹子,還有那些茅草屋在硝煙中變得模糊了。一個小戰(zhàn)士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另一個戰(zhàn)士上前扶起,二話不說,繼續(xù)前行,扛彈藥箱的戰(zhàn)士氣喘吁吁,扛輕機槍的戰(zhàn)士大汗淋漓,他們咬著牙奮勇前行,按時到達范家村、東莊。
舉起望遠鏡西望,火光一片,黑霧重重,泥土四濺,那圓形雙筒劃出的前方天地中,隱隱約約看到一群人,忽地站起,顫顫抖抖向北開槍,一看那服裝顏色,一看那進攻動作,便知是只顧內(nèi)耗的四十師頑軍,好家伙,他們還在向北面小石橋四十七團一營陣地進攻呢。
“嗒嗒嗒……轟轟轟!”隨著一陣吶喊聲、軍號聲,頑軍如崩潰的雪團一樣紛紛向南滾動,抱頭鼠竄的一副狼狽相,平昔的那股驕橫不見了。
“絕不能放過這些民族敗類,同志們切斷他們的退路,跟我上?!狈畔峦h鏡,我拔出手槍,朝西連放兩槍,戰(zhàn)士們拿著槍吶喊著殺向西面。
那些潰敗的國民黨“好漢”在硝煙中見到我們沖來,個個傻了眼,但他們馬上轉(zhuǎn)過神來,拼命沖殺,子彈瑟瑟地從耳邊飛過,戰(zhàn)士們怒火萬丈,一陣猛烈的掃射下,敵人向南面玩命奔跑。
“追!”我揮動著手槍,冒著彈雨,穿過煙霧,迎著火光,吶喊著朝前沖去,戰(zhàn)士們齊跟著,吶喊著,沖向敵群。
心潮奔涌,怒火在胸,腳下生風,子彈穿膛而出,敵軍應(yīng)聲倒下,前面就是白土棚了,黃玉庭肯定到那邊了,敵人跑不了。
“嗖嗖嗖!”子彈貼地面而來,地面上塵灰揚起,前面的目標難以看清,子彈呼嘯而過,明顯地感到子彈從耳邊而過所刮起的勁風……追,追,不能放過一個敵人……不好,右小腿怎么發(fā)熱……不好,疼……不好,地面怎么朝我擁來……
“鐘政委,鐘政委!”警衛(wèi)員叫喊著,我一愣,原來跌倒了,小腿熱乎乎,怎么回事,一摸濕濕的,看看吧,“啊,血?”掛彩了,我知道,三年游擊戰(zhàn)爭在龍巖須口我就經(jīng)歷過,沒錯,掛彩了。
爬起來,我抓起地上的手槍,“別管我,沖!”但左腳不聽使喚,出奇地發(fā)軟,右腿疼痛異常,大地在晃動,火光在跳躍,硝煙在回旋,“沖”,我咬著牙,但雙腿挪不動了,類似于夢中的不能移動的情景,咬牙,用盡全力,向前向前,心一陣猛跳,眼前一黑,腦海一片空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