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的時候,一般是督軍訓(xùn)話的時候。不過近來他身體不好,也就早早散了。她本以為他還是要出去的,所以進(jìn)了廳,只道:“我先回房了!”他也不作聲。她也不理會,徑直上樓了。只聽孔家鐘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少,要備車嗎?”她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但她直了腰一步步的跨了上去。
赫連靖風(fēng)站在廳里,看著她一步一步的上樓。她穿了件旗袍,腰身不堪一握,盈盈楚楚,他心中微微一動,也沒有回話??准溢娨豢淳椭啦挥迷賳柫?,便出了廳去。
外面的侍衛(wèi)張立見他出來,低聲問道:“今天還出外嗎?”同僚多年,孔家鐘也不瞞他:“看樣子,今晚不用?!庇謮旱吐曇舻溃骸拔覀円院蟮糜浦c。我跟在大少身邊也好些年了,也沒見他為哪個女的這么上過心的。瞧他這些日子荒唐的緊,卻也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少夫人的事情。看樣子是極在意少夫人的?!?/p>
張立也心領(lǐng)神會的點了點頭,卻又將頭湊了過來:“這個我曉得。那日大少喝高了,我扶他去休息時,好象聽他在喚凈薇兩字。這不就是少夫人的名字嗎?” 孔家鐘點了點頭。
督軍的病越來越重了,赫連靖風(fēng)也是越來越忙了。卻又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每日就算再忙,他都會回來。她是從不問軍中的事情的,一來避忌,再怎么說她也是江南軍閥門里出來的。二來,她也不懂。這日她在書房的榻上看書,他不知為何也進(jìn)了來,一雙濃眉緊緊皺著,神色頗為疲憊。
赫連靖風(fēng)是累的,自父親病后,軍中大小事物便落在了他肩上。平素父親還為幫他扛掉一些老幕僚的非議和猜忌的,這些日子益發(fā)造反了起來。偏偏赫連靖雷,赫連靖哲兩兄弟又與軍中一些和他們走得近老臣子連手,想盡辦法要他難堪。
他回來本是想略略休息一下的,卻見她側(cè)臥在榻上,那烏黑的青絲散散落落的垂在如雪的脖子上,越發(fā)襯得那膚色欺雪賽霜了。窗子開著,窗簾半拉開著,偶有風(fēng)拂過,便與她的發(fā)絲糾纏了起來。屋外樹蔭如水,雖蟬聲四起,但心底的煩躁竟慢慢空去。
他也臥了上去,只道睡一小會,才一躺下,便嗅到了她身上極淡的香味,似麝非麝,仿佛小時候母親那熏香爐里飄散出來的幽幽花香,具體是哪一種,他卻總是辨不出的,母親便每次笑著刮著他的小鼻子。只覺得莫名的安心,就朦朦朧朧了起來。
等他醒轉(zhuǎn),只見窗外已經(jīng)大黑了,身上蓋了條薄被子。房內(nèi),也是暗暗的,只留了一盞小黃燈,黃而有暈,瞧著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他原以為她已經(jīng)走了,細(xì)細(xì)聞著,香味依舊。
轉(zhuǎn)了頭,卻見她卷縮在榻里面,黑發(fā)纏繞著,像只一貓似的。旁邊歪歪斜斜的掉著一本書,像楚河漢界,隔著他和她。他想用腳一把它踹下去的,她卻輕輕的動了一下,他忙收住了力道,屏著氣,只慢慢的將它蹭啊蹭啊,一直蹭到榻底。
她沒有被驚動,只是卷縮著。窗外的銀杏,張無數(shù)碧綠的小扇子,在夜風(fēng)里搖動,似千只萬只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也像是在招手。他慢慢的挪了過去,將被子卷住了她。她亦自在夢中,吐氣如蘭,小嘴微微張著,那唇色卻如帶水的櫻花,嬌艷欲滴。他竟呆了起來,慢慢的俯了下去,仿佛世間最大的誘惑莫過于此。
他只是想輕觸一下的,但真的碰到了,那清清軟軟的,又香香甜甜的誘惑,仿佛橫穿大沙漠時那瀕臨渴斃的人遇上第一眼甘泉,也像那中毒已深了煙鬼碰上許久未抽大煙,急切的的索取了起來,毫無顧及,就算明知前面是懸崖峭壁,多走一步便會粉身碎骨,卻也再所不惜。
她到底是被他弄醒了,掙扎著想起身,卻被他牢牢固定住了。他什么也不想了,不去想她對誰笑著,不去想她對誰撒嬌。只要她在他懷里,他只要她,只要她,哪怕她的心在江南也好-------他只想要她。
房內(nèi)那燈,黃已經(jīng)不能明了,卻又蕩開了暈,夜風(fēng)一吹,暈就愈甚;那暈層層疊疊交錯著,像是一朵一朵的的花,在他懷里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