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肯安分,不停的出汗,又像個小孩似的老是把被子踢掉。她一晚上不停的幫他搽汗,他迷迷糊糊,卻抓著她的手不放。到了三,四點光景,她也有些熬不住了,便恍惚了起來。朦朧中,卻聽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凈薇。”那聲音仿佛愛憐無限似的。她微微睜開眼看了看他,見他臉色紅潮已退,呼吸綿長,依舊睡著。估計她是聽錯了。
風(fēng)從打開著的窗子里輕輕吹來,便帶起了銅床上的柔紗簾子,微微地卷動著。時正夏秋交接,溫度不熱不冷的,極是舒爽。她摸了摸他的額頭,已不發(fā)燙了,那心里莫名懸著的一個東西總算放了下來,伸手將他被子掖了掖好。本想再照看他一會的,但終究抵不過那睡意來襲,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天色已亮了,半邊天已絢出了彩霞萬丈,如五色緞子般流離潑金。窗外本是樹木四合,蔭翳如水的,但那光線卻還是從枝葉扶疏里漏下了幾縷,仿佛調(diào)皮的小孩子,探頭探腦的探進了房內(nèi)。
她因剛睡醒,還依舊迷糊著,只伸了伸懶腰。卻聽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沙啞的,低沉的:“還早,再多睡一會?!彼@才清醒了過來,他正俯在床上凝視著她,離得那么的近,他身上那清爽的牙膏味道一無巨隙的傳了過來,一直用著,現(xiàn)在才知道竟?jié)M好聞的。
她訝然地道:“你要出外?”他笑了,連幾日來一直皺著的眉頭似乎也舒展開來了:“軍里有事情?!彼簿筒缓迷賳柫?,只應(yīng)了一聲。這才注意到他已經(jīng)換好了軍服,神清氣爽的,竟看不出一絲昨日病著的樣子。她只覺他好象不對勁,但具體那里不同卻是講不出來,卻總隱隱覺得。
赫連靖風(fēng)本是準備要走了,卻見她醒轉(zhuǎn)了過來,那伸腰的動作,像極了一只懶洋洋的小貓,他看著竟又些不舍得離去了。便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摸著她瀑布似的烏絲,低低道:“等會再補個覺?!币膊坏人卮?,轉(zhuǎn)過了頭,瞧著房內(nèi)法式的落地玻璃窗,太陽已伸得頗高了,又道:“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幾天。等你休息夠了,我派趟專列,送你回江南看看。”
她來北地也快八個多月了,若說不想江南,定是假的。但卻也未曾想過要回去,畢竟家里的人,除父親外,也差不多是形同陌路的。倒是挺想見見初香他們的。但不管如何,現(xiàn)在聽到從他嘴里說出來,要送她去江南。那感覺就如同花蕊里的蜜,滲到了嘴邊,一片的清甜。
兩人也不再說話,房內(nèi)一片靜寂。他的手卻十指成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梳著,那動作溫柔到了極點,她只覺著十分的舒服,只片刻工夫,眼皮便又重了起來。
孔家鐘在下面卻是等急了,軍中今天是定好了時間的要開會的,且大少剛剛掌了權(quán),遲到太久也是不好的。他自從赫連靖風(fēng)成親后,一般是不大上樓的,總歸有所顧忌。這時卻也顧不得。在門口靜站了一小會,也沒聽見聲響,方才敲了敲門道:“大少,該出發(fā)了?!?/p>
只聽赫連靖風(fēng)極輕的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他伸手幫凈薇蓋了蓋被子,本想俯下去親吻一下的,卻見她因聽到聲響,而猛然睜開的眼睛,那眼如秋波盈盈,一片澄凈。最終還是忍住了。
上了車子,這才問道:“情況如何了?”孔家鐘回到:“他們正籌劃要推選新的督軍。這幾日正忙著四處聯(lián)系呢。” 赫連靖風(fēng)只冷哼了一聲:“憑他們兩個,還未到氣候。”頓了頓方又道:“倒是趙宇天和謝鷹奎那里如何了啊?若是他們同意連手,到是費些腦筋的?!?/p>
原來老赫連督軍過世時,雖將北地的帥印正式交給了赫連靖風(fēng),但赫連靖雷和赫連靖哲兩兄弟卻頗為不服。便連手想爭奪北地八省總司令的寶座。他們也知道,單憑他們兩個人,顯然是無法與赫連靖風(fēng)勢力和名望相匹敵的,于是便想出了曲折迂回的辦法,策劃著籠絡(luò)軍中大小將領(lǐng),提議推選。而趙宇天和謝鷹奎是目前北地軍中勢力頗大的,跟著老督軍出身的,平素也不大服赫連靖風(fēng)。若是此兩幫人馬連手,實力倒是不弱。
孔家鐘道:“查到他們接過頭,根據(jù)內(nèi)線傳出的消息,趙宇天和謝鷹奎兩人還未正式回復(fù)。” 赫連靖風(fēng)道:“這兩天要給我查出來。若是他們真的連手,我也正好一起布局,絕了后患?!闭Z氣淡淡,卻夾著威嚴??准溢娒?yīng)了。
赫連靖風(fēng)也不再說話,閉目養(yǎng)神了起來。過了一會,赫連靖風(fēng)說:“你幫我安排一件事情,須秘密些-----”孔家鐘屏著氣,等他講完。赫連靖風(fēng)這才道:“替我安排一趟去江南的專列?!笨准溢娛呛蔚热宋?,他前因后果一套,便已知曉。他沒有像平時一樣應(yīng)聲,只是看著赫連靖風(fēng),道:“大少,不知我有句話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赫連靖風(fēng)看了他一眼,仿佛知他心思般:“不當(dāng)講就不要講了?!笨准溢娎懔死?,話已到了嘴邊的話,想要吞下,實在是有些吃力。他平素決不會這么多嘴,但今日關(guān)系要赫連靖風(fēng)的安危,還是忍不住道:“大少。” 赫連靖風(fēng)這才笑了笑,了然似的道:“說吧!”
孔家鐘說:“大少,這件事情萬萬辦不得。若是安排了少夫人回了江南,他們就會知道你已經(jīng)知悉了他們的計劃。那不就等于前功盡棄啊?!焙者B靖卻風(fēng)默然不語,看著外頭一閃而過的風(fēng)景,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堅定不容置疑的道:“照我說的去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