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鐘在樓下不停的來回跺步,幾個聽差正在幫忙拿東西。大廳里氣氛沉悶,偶爾箱子檫過地板的聲音都顯得異常的刺耳??准溢娍戳丝磸d內(nèi)的英國大鐘,嘆了了口氣,這才上了樓,站在門口道:“少夫人,車子已經(jīng)備好了!”
屋內(nèi)沒有回音,也沒有任何動靜。他正要再次出聲,便見門呼啦一聲被拉開了,凈薇就這么走了出來,著了一件紫色的旗袍,態(tài)度依舊淡然從容,朝他頷首道:“可以出發(fā)了?!?/p>
北地本身是雨水稀少的,但自從昨晚開始一直下到了早上,現(xiàn)在更是有越來越大之勢。凈薇
望著雨中的園內(nèi)景色,迷離似幻,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回頭看了一眼,仿佛是極長的一眼,又仿佛是極短的一眼,轉(zhuǎn)身便鉆進(jìn)了車子。
汽車就這么一路開車,此時的雨勢更如同瓢潑一般,在天地間撒起野來。路上行人稀少,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水氣。她依稀還記得當(dāng)日她來時,因好奇,時不時的抬頭打量車外的景致--------喜鵲也如今日這邊,陪坐在她的對面。仿佛發(fā)生在昨日一般,卻已經(jīng)是前世今生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yàn)槭怯陝莸年P(guān)系,車子開得極慢,因路上積水不少,所以輪胎駛過時便刷刷的濺起污濁。她就這么看著車外的商鋪,住宅,行人,樹木不停的從眼前掠過,不斷的往后,不斷的退出她的視線中??准溢姷仁绦l(wèi)的車子就這么慢慢跟在后面。
到了車站,自是早有準(zhǔn)備了,戒備森嚴(yán)的。車子一停了下來,孔家鐘已急急忙忙的幫她過來撐傘了。一會兒的工夫,侍從們已經(jīng)將東西全部搬好了。
凈薇本是已經(jīng)心涼了,但是,此時真的要離去了,真的就要揮別了他,真的就要揮別了這一段忽喜忽憂的日子,從此天涯相隔,或許是永不再見了。她心里還是生出了異樣的感覺,真想再見他一面,只一面就好,哪怕是遠(yuǎn)遠(yuǎn)的一面也足以。
但又怎么可能呢?他現(xiàn)在或許正在林小姐那里軟玉溫香呢?她慢慢的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四周惟有雨線不停的抽打著地面,一片的水氣茫茫。
喜鵲接過了孔家鐘手里的雨傘,一手扶著她道:“小姐,我們上車吧?!?凈薇像是沒有了知覺一樣,慢慢的隨她一步一步登上了火車??准溢娨惨恢睂⑺偷搅税鼛T口,道:“少夫人,您保重。”
凈薇淡淡的笑了一下,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笨准溢妳s極為恭敬道:“少夫人,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便告辭了下去。
車子終于是動了,微微的向前滑著,微微的顫動著,汽笛長鳴著,像是一根根的尖針,扎得人頭疼欲裂的。凈薇望著站臺,只見孔家鐘等幾個侍衛(wèi)依舊站著,像是一個個柱子似的,雖然大雨滂沱,衣服盡濕,但還是一動不動的。終于站臺越來越遠(yuǎn)了,那些人,那些物,那些景不斷的往后退去,越退越后,越退越遠(yuǎn)----------也退出了她的生命。
孔家鐘依舊站在站臺上,雨水已經(jīng)順著濕透了的衣衫滲到皮膚上,雖是秋天,但還是覺得冷意難當(dāng)。他慢慢的走到一個位置相對隱蔽的的士兵面前,道:“大少,該回了!”
那人還是望著遠(yuǎn)去火車的方向出神,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准溢娨岔樦囊暰€看去,只見天地間只有雨水茫茫,哪還有火車的半點(diǎn)影子。雨還是嘩嘩的下著,不停的打在他臉上,他身上,他的衣服早已經(jīng)如在場的任何一個士兵一樣濕透了,卻還是不肯離去,只呆呆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