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婆婆一貫的作風,我進門肯定先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質(zhì)問,再是一頓狂風暴雨的責罵,反正到最后,我在她口中肯定是一個忘恩負義,不守婦道,風騷淫蕩,男盜女娼,遺臭萬年的那么個玩意……
汝茵是晚上給我打的電話,她說秋末慘了,因為我和易小莊離婚的事,她被易小莊和兩老頭群起攻之,揚言要和她脫離關系,一刀兩斷,恩斷義絕,斷子絕孫……
我打電話給秋末的時候哭了,我說:秋末,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離婚了!
秋末說:你傻啊,我和他們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我把他們賣了,他們也沒法跟我一刀幾段的!別管那么多了,尋你的幸福去吧!
我沒法不管,因為女兒,這輩子我注定沒法與公公婆婆撇開關系。所以。盡管我很怕見他們,但是我還得去。
公公婆婆是同一個國營廠的鉗工,工作的地方機器轟鳴聲音嘈雜,由于工作環(huán)境的緣故,他們兩人的嗓門都特別大,只要不笑就跟吵架似的。他們住在工廠修建的家屬區(qū)里。家屬區(qū)離我家并不遠,走路不到10分鐘。
我剛進家屬區(qū)門口,小賣部的老板娘張姐就朝我直只招手:靜息,過來,過來!
見我走進,她壓低聲:靜息,聽說你們離婚了?
我點頭嗯了一聲,準備走。
張姐:靜息,你婆婆說,你們離婚是因為你小姑子使壞?
幾個老鄰居伸長脖子往這邊張望著,我朝張姐一擺手:張姐,我還有點事,再聊啊!
這一片十幾棟樓都是修建近20年的老樓,住的又全是一個廠區(qū)的人。所以,只要哪家有芝麻大點事,不一會兒都知道了。想必我和易小莊離婚的事,他們也都有所耳聞。要不我的出現(xiàn),不可能會讓他們?nèi)绱岁P注。
我一腳剛踏上樓梯口就聽張姐在大聲說:靜息,你要想開點,離婚在這社會沒啥大不了的!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很是無語。
張姐是家屬區(qū)出了名的小廣播,哪怕她賭咒發(fā)誓說這事不告訴別人,第二天整個家屬區(qū)的人也都會知道的。剛開始不知道她這德行,每次被婆婆罵哭了,就把她當姐姐一般跟她說自己的委屈。沒想到我這邊說了還沒到家呢,我婆婆一會就知道了。
我不想再吃這樣的虧,馬上加快腳步上了樓。
聽到敲門,婆婆過來把門拉開一條縫,見是我先愣了一下,然后拉開門說:靜息過來了?鍋里有雞湯,我去給你熱點?
我進去后順手把門關上:媽,我吃過了!
女兒聽到我聲音,從臥室跑出來口里叫著媽媽,拽扯著把我拉進了客廳。
公公正在客廳看晚間新聞,見我進去,他扭頭對我說:過來了?叫你媽給你熱飯去!
我抱著女兒坐在沙發(fā)上,尋思著這么跟他們說這事。本來我以為,按婆婆一貫的作風,我進門肯定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質(zhì)問,再是一頓狂風暴雨的責罵,反正到最后,我在她口中肯定是一個忘恩負義,不守婦道,風騷淫蕩,男盜女娼,遺臭萬年的那么個玩意……
婆婆要真這么罵了,也不完全是冤枉我,因為,我確實也不是他媽什么好玩意,早在幾年前,男盜女娼的事我已經(jīng)做過了。
不過每個人在做壞事的時候,都習慣給自己找個理由。當然,我做那事,在我看來理由也是相當充分的。
具體是那一年我不記得了,選擇性遺忘是每個人自然的生理特征。
反正我記得那天是周末,在楊家坪的中心轉(zhuǎn)盤,我意外地碰到易小莊和一個打扮得很風情的女人在一起。不過易小莊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這對我來說早就不是什么新聞,所以對我也沒什么刺激。
可是他倆居然公然在馬路邊接吻!你說你接吻就接吻吧,你還偏偏選個我剛好路過的時候,還故意讓我看見,我認為他們明顯是在挑戰(zhàn)我的忍耐極限。
當時我腦子一熱,心里蹦出八個字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于是我走過去掄起包就朝女人砸去。
包上有個鐵扣,鐵扣砸在女人的眼皮上,血流得女人一臉都是。
我當場就傻眼了。本來我定的策略是,先用包把女人砸蒙,然后在她屁股蛋上踢兩腳,沒別的意思,就是警告她下次偷人別偷得如此囂張!
可是……
女人揮舞著滿是鮮血的手驚慌失措地大聲嚎叫:易小莊,我的眼睛,我眼睛看不見了!
易小莊先也蒙了,在用完兩包紙巾后,確定女人眼睛沒瞎時,他抬手給了我一耳光:譚靜息,你瘋啦?幸好眼睛沒事,否則你就等著坐牢吧!
易小莊擁著女人走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哭,沒哭出來。我當時就想,我操,易小莊,你以為天下就你一個男人?。坎恍爬献泳驼乙淮蚪o你瞧瞧!于是我就想,找誰呢?去哪找男人呢?就找身邊的朋友?想了半天,覺得不行,一是沒一個合適的,二是朋友太熟悉不安全。于是我又想,在哪最容易碰到男人,而且是目標明確的男人。那時還不會上網(wǎng),自然就想到了沙坪壩那個叫“綠洲”的舞廳。
“綠洲”舞廳是半年前汝茵帶我去的,本來汝茵說要帶我去朝天門的“金竹宮”見識一下,可后來她說那不純,就沒去。當時我問她,什么不純,她沒說。
于是我們就去了沙區(qū)的綠洲舞廳。雖然那晚我沒敢跟男人跳,但我覺得男女抱在一起,肯定容易想入非非,也更容易搞在一起。
我起身準備直奔綠洲舞廳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個致命的問題,綠洲舞廳離我住的地方太近,在那要是碰到熟人怎么辦?畢竟我還不想讓人知道我亂搞的
最后我決定舍近求遠,打車去朝天門“金竹宮”舞廳。平時我不打車,我覺得打車太奢侈,可是這次不一樣,我男人都奢侈給別人了,我還怕這點打車費?
我到朝天門“金竹宮”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當時門口排隊買票的人很多。我在邊上猶疑半天,等人少了,我湊過去膽怯地問:跳舞要多少錢?
賣票的女人從頭到腳看了我一眼,說:進去吧,女人不用票。
舞廳的門口蒙了一張厚厚的紅色布幔,里面?zhèn)鱽砹种眷庞茡P而魅惑的歌聲,他正深情款款地鼓動著大家《找個情人告別單身》。
我在門口頓了頓撩開布幔進去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我往前走了兩步就撞到一個人的身上,于是我站在那沒敢再動。
一曲終了,舞廳亮起了橘黃色的燈。剛才還緊緊摟在一起的男女也都松開了,轉(zhuǎn)身向四處散去。
舞池很大,人也很多,到處都是烏泱泱一片,靠里邊半明半暗的地方還有很多高靠背的卡座??ㄗ幉粫r有鬼魅的身影晃來晃去。
于是我就向里走,走到最里邊,我發(fā)現(xiàn)男人和女人是分開站的。于是我就自覺的站到女人那邊??蛇^去了我才發(fā)現(xiàn),跳舞的女人們都穿得很少,有胸的露胸,沒胸的就露腰。我沒想到這里跳舞要穿成這樣,于是我就站在最里邊看她們。
下一首舞曲又響起來了,對面的男人就向這邊走來。男人們從左到走到右邊,從右邊走到左邊,從女人的胸部,再到臉蛋一路巡視著。燈漸漸暗了,男人們便擁著挑好的女伴滑進舞池。
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也把我拉了進去。我抬頭想看清楚是誰,但燈光太黑,啥也看不清楚,只看到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的輪廓。
男人一下舞池,就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腰上,我有些緊張,但還是抱住了。男人的腰很粗,我只能抱到一半,抱了兩分鐘我就覺得累了,于是我就用手拽著他的衣擺。
男人說::小姐,你這態(tài)度不對喲?
我想既然跳舞也要講態(tài)度,于是我就又半抱著他。
男人呵呵笑了,他說:小姐,你怎么不像她們一樣穿得性感點呢?這樣找你跳舞的人才會多!
我想問為什么要用很多人請?zhí)璋??但是我怕他笑我老土,就沒問。
男人的手突然就按住了我的胸部:“啊,你還這么性感???”
我就用手去擋他的手,他說:沒事,我輕輕的。
我就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擰了一把:你干嘛啊你?
男人停住腳,有些遲疑:這里都這樣啊,要不你看他們!
于是我就真的仔細看周圍抱在一起的人,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不但摸胸,有的還摸屁股,而且還有的兩個人像被膠水粘住了一般全身緊貼,一動也不動。
我說我不管,我不能讓你摸。
男人說,好好好!我不摸。
過了一會男人又說:真沒想到你那么性感!
男人一邊跳舞還時不時的想用手背蹭我的胸部,我就像打太極一般推著他跳舞舞。沒跳一會,手就軟得不行。當時我就想,靠,搞婚外情其實也是很累的。
終于一曲完了,男人把我送到舞池邊,在轉(zhuǎn)身的時候他突然朝我手里塞了一樣東西。
我拿起來一看,是5快錢,我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男人說:我又沒摸你胸,只給5快錢。
我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我哭了,我把錢扔給男人沖出了舞廳。男人從舞廳追出來,一路跟我道歉,說不知道我不是小姐。
出了舞廳,我才看清男人的樣子,雖然體態(tài)有點胖,但樣子還挺儒雅的。男人說,他是一公務員,昨天發(fā)現(xiàn)老婆跟別人有一腿,氣極了才來這里的。
在他跟著我走了兩個站后 我覺得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也就接受了他的道歉,也保留了他的電話。
“媽媽,爺爺問你吃飯不?”女兒的問話,把我拉回了殘酷的現(xiàn)實。于是我又開始思考,怎么說離婚的事。因為吧,和易小莊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在公公婆婆面前要是用詞不精準,很容易變成我甩了他們兒子,到這得意來了。再有吧,我一出門就打定主意挨罵來了,可公公婆婆用這樣的態(tài)度,我反倒沒轍了。躊躇半天我還是開口了:爸……我吃過了!我……我過來,是想說和易小莊……
“我認為你們應該再考慮考慮!”公公關了電視坐在沙發(fā)的右邊掐住了我的話頭:我知道,你們這事吧,全賴易小莊,那死猴兒不聽話??墒庆o息,你得為娃兒著想噻!
終究是公公沒忍住,先把他的想法挑了出來。
“靜息,你放心,只要那死娃兒回來,老子把他龜兒揍扁!”婆婆邊說邊拿了個香梨遞給我:吃吧!這是專門給你留的!
女兒從婆婆手里搶過香梨:奶奶,我要吃!
婆婆順手在女兒的手上敲了一下:死猴兒,下午過來不是給你吃了的嗎?聽話,這個給媽媽!
女兒撫摸著被婆婆敲過的手眼巴巴地看著我:媽媽,我們一人吃一口嘛!
我朝婆婆扯了扯嘴,把梨子遞給女兒:爽兒,媽媽不吃,都給你!
婆婆一屁股坐在我左邊,從老花鏡上方看著我:靜息,你們今天真的離了?
女兒嘴里包著梨子嘟囔著:他們是離婚了,爸爸再也不能打媽媽了,要不警察會抓他!
我用力在女兒腰上捏了一把,女兒扭頭瞪眼看著我。我朝女兒搖了搖頭說:媽,爸!這么多年您們也知道……我跟易小莊……
婆婆“嗖”地站起來:準是秋末那鬼女娃子跟你說東說西的哈?靜息,秋末在哪點的?老娘剛好要找她算賬!
“媽!”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說,嘴巴撇著眼圈就紅了。
“你看你,看你教的啥子?”婆婆指著公公說:兒不像兒,女兒不像女兒,家都遭他們搞散了!
“他們還不是你的娃兒,你該教得好噻?”公公不示弱也站了起來。
怕他們打起來,我忙起身擋在他們中間:媽,爸,這事不賴您們,也不賴秋末,這是我和易小莊的事!
“那你真的不是嚇嚇易小莊的?”婆婆索性不理像斗雞一樣的公公,轉(zhuǎn)過頭大聲質(zhì)問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婆婆,我覺得此時說啥都不對。說什么都有可能像導火索一樣惹火上身。再有,我還怕他們提起我揍易小莊的事,雖然他們嘴巴上在罵易小莊如何如何,要真知道我揍了他,我想不出有啥后果。
以前婆婆還跟我說過,公公特別重男輕女,她剛生易小莊那會,公公得知生了個兒子,喜歡得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抱著兒子就往家里跑。
于是我一把拉起女兒準備撤了,我說:媽,我還有點事,你們早點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說!
公公說:靜息,你考慮清楚!
我剛出門就聽婆婆說:你看她傲的那樣子,好像我們都求她似的!算了,離就離吧!看她那樣子能找個啥子花樣出來……
“你那張嘴啊,靜息好也是你說,壞也是你說的!人家一點沒順你,馬上就翻臉了?。亢煤谜f?。?/p>
我沒弄清公公是故意想讓我聽見,還是本來嗓門就大,反正我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還是聽清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