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局長今年能換不？”高前突然瞪圓了一雙茫然無措的小眼睛問道。

“哈哈?！崩蝺?nèi)響起了笑聲，不屑的神情隨著笑聲幾乎爬滿了牢內(nèi)人的每一張臉。

白漠在隨著笑的同時不禁也希望公安局長最好換得勤一些，就算那個女孩死在了山中，就算那個女孩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因為時間長并且自己在現(xiàn)場又沒留下什么證據(jù)，再加上多換幾次局長，那么那個案子也就成死案了。

“劉滿金?！币畛?，走廊上響起了老爹的吆喝聲。

“到。”老劉扯著嗓子應了一聲，然后起身下了鋪，戴上了老爹扔進牢內(nèi)的手銬之后，從半開的牢門下鉆了出去。

“白漠在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坐在小鐵窗前望了不知多長時間風的王冬來突然轉(zhuǎn)過頭問道。

“在家自己開個小飯店兒?！?/p>

“來這么長時間了，你能說句實話不？”

“真的，真開了一個小飯店，不大……”白漠極力用那無力的語言撐著他那最后一絲毫無意義的虛榮心。

“快得了吧，還開個小飯店呢，開個小飯店能窮得分幣兒沒有，我看你就是一個夾飯盒上班的臭工人?！蓖醵瑏砟樕夏潜梢牟恍嫉纳袂橐虺^了極限而變得扭曲了，說過之后，又轉(zhuǎn)回頭去，把視線投向了小鐵窗外的遠山，不知尋找什么去了。

“臭工人──自己在初入社會時真的就是一個臭工人，自己真的恨死了那一段時光！”臉上發(fā)訕的白漠在暗下里尋思過后，突然下意識地感到王冬來一定也有過和自己相同的經(jīng)歷。

“王哥，麻煩你也給我往家打個電話唄?！边^了不知多長時間，白漠在遲疑不決中輕聲說道。

“我不給你打，要打你找戈管教給你打?！蓖醵瑏砘仡^看了一眼白漠說道。

“戈管教哪次提我出去了號，我都跟他說讓他給我姐打個電話，讓我姐給我投點兒錢和棉衣，可到現(xiàn)在也沒動靜啊，我猜戈管教可能沒給我打。求求你了，王哥，家要再不來給我投棉衣，我就凍死在這里面了?！卑啄秸f越激動，于是那遲疑不決的吝嗇之心漸漸地被壓了下去，臉上也現(xiàn)出了懇切的真色。

“這可是你自己要打的，到時候……”王冬來凝視著白漠的臉說道。

“我都進來這么長時間了，戈管教那邊我能說明白，謝謝王哥。”白漠不能自持地搶過了王冬來的話頭。

“老胖子，給他紙和筆。”

“謝謝王哥。”白漠起身下了鋪，從老胖子手中接過了那用紙纏著的油筆芯，遲疑了一下之后，把自己姐夫的傳呼號寫了上去。

“老皮，把這個給弄出去，戴‘籠頭’的。”看到老皮經(jīng)過小鐵窗前，王冬來把條兒遞了出去。

“戴‘籠頭’的啊，咱給整好嗎？”老皮煞有介事地自語道。

“他自己非要整……”

……

隨著牢門上的鐵鏈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后，老劉鉆進了牢中。

“哪來提的？”王冬來問道。

“辦安單位?！崩蟿⒚{肩諂笑道。

“都到起訴科了，怎么又給打回辦案單位啦？”王冬來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老婆保我，不讓我舅哥告，再說，我給我舅哥打的傷也不算重?！?/p>

“弄好了能放啊?！蓖醵瑏硖岣吡寺曇粽f道。

……

下午，老皮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小鐵窗前，同王冬來閑聊了幾句之后才說道：“那個戴‘籠頭’的電話回來了，他姐夫說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不知怎么的又因為強奸進來了。”

“弄了半天是騙子啊，跑這里躲債來啦！”王冬來轉(zhuǎn)過頭，瞪大了眼睛驚呼道。

一絲尷尬過后，白漠臉上泛出了紅光，揚揚自得地笑了起來，那近乎絕望的虛榮心總算得到了空前的滿足。

“騙了多少錢？”老胖子似乎也從同盤架的白漠身上尋到了榮耀，不無關(guān)心地問道。

“那能說嗎，你打算讓我把余罪撂出來呀，嘻嘻?！卑啄桨l(fā)地不可一世了。

“白漠長了一張老實的臉，真是個騙子，進來這么長時間了，一句真話沒有?！蓖醵瑏磉呎f邊在小鐵窗邊躺了下去，然后看著江濤說道：“跟人家江濤許天許地，把毛衣騙身上去了──江濤，跟他要回來?！?/p>

江濤為難地笑了一下之后對白漠說道：“白漠，毛衣在惜點兒穿?！?/p>

頓感不快的白漠暗恨道：“都要死了，還掛著毛衣呢！”

臨近傍晚休息時，老爹突然出現(xiàn)在小鐵窗前，向里看了一眼問道：“江濤呢，把判決書遞出來?！?/p>

江濤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神情木然地抬身從用秋褲疊成的坐墊下摸出了判決，遞給了坐起身的王冬來，王冬來轉(zhuǎn)手把判決書從小鐵窗口遞了出去，緊跟著問道：“要判決書干什么呀，老爹？”

“不干什么，給他換一份兒?！崩系舆^遞出去的判決書，看了一會兒之后，把另一份兒判決書遞了進來，然后轉(zhuǎn)身走開了。

“這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啊？”王冬來看著判決書，不解地自語道。

也許是江濤那單薄的眼皮眨得太快了，也許臉上那一絲什么閃過得太快了，雖然白漠緊盯著江濤的臉，但還是沒有從那臉上捕捉到什么，只是感到確實有一絲什么從江濤的臉上一閃而過。

“就這一句話就要了命了?！苯瓭钢袥Q書上的“非法剝奪他人生命”一行字對坐在身邊的白漠喃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