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那臟兮兮的老頭兒轉(zhuǎn)頭沖我說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已在這個骯臟嘈雜的火車站候車室呆坐了近一個上午,眨眨眼,發(fā)現(xiàn)眼睛有些干澀,抬手揉了揉,揉出了眼淚。
“小姑娘,哭什么呢?”老頭兒那布滿褶皺的老臉看向我,歲月讓他的老眼混濁,煙絲讓他的牙齒泛黃,眼前十足一個煙鬼。
而他那干枯的手里確實夾著一支煙,只是煙草上不見一絲火星。
我微微一笑,指指那邊啼哭不休的孩子:“沒什么,陪著那邊的孩子一起哭?!?/p>
老頭兒的目光穿過如梭的人群,定格在幾米外那四五歲的幼童上,眼光莫名幽深。
他夾煙的手哆嗦了一下,將沒燃的煙顫顫送進嘴上吸了吸,他的聲音也在顫,卻沖我笑:“我家二虎以前也是這樣哭的,一哭方圓幾百里都能聽到,那聲音,以為哪家的驢哭了……”
老頭兒混濁的眼睛里含著淚,越積越多,我遞給他一張紙巾:“大爺,驢不是在哭,有可能它發(fā)情或是哮喘了……”
大爺擦了擦眼睛,拉著老臉道:“我家二虎才沒有發(fā)情,但是……”他頓了頓,低頭沉默一會兒,轉(zhuǎn)而看我,“但是姑娘,你說對了,他有哮喘?!?/p>
我的眼睛眨了眨,盯著他沒說話。
他繼續(xù)喃喃自語:“算命先生說了,我家二虎二十歲是道坎,他今年十九了……唉,我四十歲得的這寶貝啊……我要他活著呀!”
我耳邊一聲嘆息,含著淡淡的愁緒,在這吵鬧的火車站里,竟然聽得清清楚楚。
我能理解那種痛,那種分離的痛。
于是我笑了一下:“大爺,算命的話不能信,兩年前,一個算命的說我二十四歲前有數(shù)劫,你看我還不是好好的。”
老頭兒仔細(xì)地瞅了我一眼,估計怕我是哪個流浪火車站的鬼魂,見我確實是活的,也沒吐舌頭,也沒有小倩的鬼魅姿色,終于有了喜色:“真的?姑娘你幾歲了?”
“二十五歲了?!?/p>
“哦。那算命的看起來確實是騙子?!?/p>
“是啊,江湖騙子哪能信?!?/p>
我沖他笑了笑,背著我重重的行囊,拉了拉自己單薄的冬衣,踩著有些凌亂的步子,迎著冬日刺骨的寒風(fēng),離開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