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到他公司？我不干！”殺豬匠的倔勁又上來了。

“你看，你看，又急，我也猜到你不會去，真不愿意，還有個安排，我有個小姐妹在大學(xué)承包個食堂，你去給她搭個幫手，就是苦些?！?/p>

二世不由得感激地看竹青一眼，心里又一陣隱痛，堂堂大男人算什么事呢，竟叫個小女子幫襯自己，本想回去，但想到離家時的豪語壯言，無面見江東父老啊。只好答應(yīng)竹青了?！翱嗨闶裁?，我去?！?/p>

竹青嘆了一口氣，撣了撣身子走了，留下一陣淡淡幽香。二世本想說句挽留的話，又不知該說什么好，對這個十分熟悉的女子，反倒覺得有些生份了，奇怪，竟連握個手都沒想起來。

一覺睡醒，二世想起了鴨鴨，按電話提供的地址，找到一個煙熏火燎的小飯館，得知鴨鴨已結(jié)婚了，對象是二世當(dāng)保安時的同伴，兩人攢下錢付了一半訂金，盤下這個小店，賣點家常菜，外帶幾個工地的盒飯，刨去開支，略有盈余。看二世來，小夫妻早早關(guān)了門，鴨鴨親自下廚，特地叫丈夫去買兩條二世喜歡吃的活鯽魚，為二世接風(fēng)洗塵。

看二世搖頭嘆氣，全沒了過去的精神，鴨鴨夫妻一個勁地勸酒，勸話。鴨鴨嘴本來就苯，丈夫話也不多，顛來倒去無外呼“想開點，路還長”之類。清水煮鯽魚湯上來了，鴨鴨把魚全挾在在二世碗里，二世也不客氣，夾斷一條大魚頭，連骨頭帶肉，咔哧，咔哧嚼著，嚼碎咽下去，仰頭一大杯酒，看得鴨鴨夫妻倆直發(fā)愣。酒喝多了，二世干脆脫去襯衣，光著膀子，用筷子敲桌子敲碗，使勁吼：“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哎——！”嚎聲吸引來幾個路人，面貼玻璃往里面瞅，鴨鴨夫妻也不敢攔他。

回到小屋，倒頭便睡。二世做了一個夢：高山，陡巖，光禿禿的，坐在大車上，車是古代大木輪的馬車，不見有馬拉車，車在狂奔，直顛晃，吱呀呀地似乎要散架，兩邊是懸崖萬丈，又驚又駭。忽地大車脫離大木輪升空了，在天上飛，飛過一座山峰，飛過一處深淵，往下看，特怕人。飛車似乎往下著陸，穿過山，穿過深溝，落在地上，穩(wěn)的，沒散架。人站在地上了，草地，紅花綠草。圍來一群大公雞，冠子都很大很長，金毛的，紅毛的，黑毛的，花花綠綠耀眼，齊刷刷排隊，敬禮“您好！”二世正準(zhǔn)備回禮，反應(yīng)“你們好！”醒了。

奶奶的，什么鬼夢！二世起來揉了揉眼睛，灌下一大杯涼水，倒頭又呼呼睡去。

這一夜，竹青也沒有睡著覺，她從二世那里回來后，手捧腮在桌旁發(fā)了一陣呆，點起三根藏香，給中堂供奉的母親遺相敬了，看著裊裊青煙直直，弧弧地彌漫開在母親微笑、美麗的臉龐上。給出外的李天球打了個電話，李天球手機關(guān)機，睡不著覺，又不知做什么好，看著母親的遺相，又給母親寫起信來。

“母親，我最愛的母親：你去了，什么都不顧地去了，留下了竹青，你苦命的女兒，女兒想你，想跟你說說話，你也不理我，想問你事情，你也不回答我，我該怎么辦好呢？你在世時，不是個能解陰陽難事的大仙嗎？在另一個世界還在做大仙嗎？做大仙的母親最先解脫的該是親女兒啊，媽媽，媽媽，女兒有難處了，你給女兒解解吧，你要是愛我，給女兒一個夢吧，幫女兒從難境指條路吧，媽媽，我的親媽媽?！?/p>

寫完后，她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莊重地折疊成一條小船，擦火柴在母親遺相前點燃了。睡下，等夢。

可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竹青哪能等來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