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它只是一份被評估而后分割的財產(chǎn)而已。
之后她回到學(xué)校,一個學(xué)術(shù)的港灣。每天只有待在那里的幾個小時可以讓她忘掉現(xiàn)實世界。多虧她當年上過的那些藝術(shù)歷史課程,現(xiàn)在得以在國家美術(shù)館做兼職。
她不必為了錢而工作。祖父留下的信托基金足以確保她生活舒適,毫無顧忌地在自己的興趣天地里徜徉。
所以,她是一個經(jīng)濟獨立、年輕又單身的女人。這么想著,她掃了一眼那堆郵件。她現(xiàn)在有條件做任何事情,哪怕可能一無所獲。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擅長婚姻,結(jié)果卻敗得這么凄涼、這么徹頭徹尾。
她長吁了一口氣,走近貝克式書桌,手指輕叩那個裝有法律條文的信封。這些修長的手指曾經(jīng)接受過鋼琴和藝術(shù)課的熏陶;學(xué)過打字、烹飪和電腦編程;非常能干,上面曾經(jīng)戴過婚戒。
凱爾茜故意略過這個厚厚的信封,盡管腦子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不斷地說"膽小鬼"。她撿起另外一個信封,很奇怪,上面的字體居然跟她自己的很相似。同樣的黑體、環(huán)形風(fēng)格,工整略帶浮夸。她有點好奇地撕開了信封。
"親愛的凱爾茜,我知道,收到我的來信,你可能會很奇怪。"
她讀下去。眼里的一星點兒興趣慢慢變成了震驚,到難以置信,然后幾乎變成了恐懼。
這是一個死去的女人發(fā)來的邀請。這個已逝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從記事起,每逢危機,凱爾茜總是會尋求一個人的幫助--她對父親的愛和信任深藏在她不安分的靈魂中。他總是在她身邊,不能說是風(fēng)暴中的港灣,卻是牽著她、陪她度過風(fēng)暴之夜的那只手。
她關(guān)于父親最早的記憶是他英俊嚴肅的面容,溫和的雙手,沉靜中透露著無限耐心的聲音。她記得父親在她長長直直的頭發(fā)上綁上蝴蝶結(jié),在巴赫或莫扎特的音樂中給她梳理那一頭淡金色的秀發(fā)。是他撫平了她童年的傷痛,教會了她閱讀,騎車,為她擦干眼淚。
她崇拜他,幾乎是狂熱地為他驕傲--能夠當上喬治敦大學(xué)英語系的系主任,這是何等的成就。
父親再婚時,她沒有嫉妒。18歲的她為父親終于找到了今生的愛人而高興。她在心里為繼母坎迪絲留了一個位置,同時暗暗地為自己能夠成熟無私地接受繼母和繼弟而驕傲。
這一切都很容易做到,因為她從內(nèi)心深處相信,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夠改變她和父親之間的感情。
除了她以為已經(jīng)死去的那位母親。
正值交通高峰期。她開車駛過馬里蘭州波多馬克地區(qū)雄偉壯麗又生機蓬勃的莊園,被背叛的震驚和怒火在心頭交織。她一氣之下沖出公寓時沒有穿外套,又忘了打開暖氣,但是她完全感覺不到二月傍晚刺骨的風(fēng)。她的臉因憤怒而變色,給她白瓷般的皮膚暈上了一層恰到好處的玫瑰紅,愈加襯托出她藍灰色的雙眸。
等紅燈時,她的手指敲擊著方向盤,心里催促紅燈趕緊變色,讓她盡快趕路。她逼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嘴唇緊抿成一條細線,掩蓋了豐滿的唇形。
想到她媽媽居然還活著,而且住在離弗吉尼亞僅一個小時車程的地方,凱爾茜幾乎就要失聲尖叫了。
車子急速平穩(wěn)地飛馳在兩旁樹木林立的街道上。開進那一棟三層石磚小樓的私人車道時,她的手在顫抖。她在這條街道上度過了自己的童年,長大成人。
這棟樓寧靜、整潔得像一個教堂,窗戶閃著光,白色的窗欞純潔得像未被玷污的靈魂。傍晚的炊煙縷縷升起,前院里的老榆樹旁,新生的番紅花正含羞帶嬌地伸展著柔嫩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