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小敏總是很忙。因為她的忙碌,令小想很少打電話給她,因為十次有十一次她的手機總是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一開始令小想也抱怨過,但漸漸地就習慣了。習慣了之后,她就只等著斯小敏的電話打過來。
斯小敏自從有了賺錢的本事后,就不停地往令小想的銀行卡打錢。源源不斷地打。因為她的縱容,令小想的工作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為不愁沒飯吃,當然就活得恣意放肆。
一個月前她剛辭掉今年里的第四份工作,老板在會餐的時候,仗著酒意摸了一下她的大腿,她縱然穿著厚厚的褲襪,也感到了莫大的恥辱,于是很有骨氣地站起來,啪地就扇了老男人一耳光,雄赳赳地走出門去。
路過廣州友誼商場的時候,她一口氣買了一件大衣兩雙鞋子。刷卡的時候像錢多得用不完的富二代。
斯小敏不止一次地說過:“小想,你到省城來吧。老是窩在那小地方有什么意思?錢也賺不到幾個?!?/p>
通常令小想總是嘴里嚼著零食回答:“嗯,你游你的海,我蹚我的河。別管我?!?/p>
令小想自以為是個胸無大志的女人,近兩年最大的夢想不過是相逢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城市不大不小,適合養(yǎng)兒育女。斯小敏曾鄙視她說:“你簡直就是一個小市民。”
不確定在什么時候,也許白天,也許晚上,也許凌晨,斯小敏會很突然地打來電話。有時候干脆利落幾句話就說完了,有時候又醉意十足,口齒模糊,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
她和令小想說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理想:在市中心的繁華地段買一套樓中樓,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店鋪,店鋪里要有一臺自動麻將機。早晨十點以后才起床,然后到店鋪逛逛,樂不可支地看店員小妹們收錢收到手軟,午后開始邀人打麻將,贏錢贏到膩,傍晚在健身房打發(fā)兩個小時,晚上八點以后去學校接孩子,剩下的時間全屬于孩子——假如有孩子的話。
聽得令小想也十分向往。
后來她問:“老公呢?老公怎么辦?”
斯小敏怔了一下才答:“嗯,要老公干嗎?我有孩子就夠了?!?/p>
回憶怎么能如此清晰?令小想側側身子,試圖使自己坐得舒服點。
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嘔吐聲。即便是耳邊響著音樂,那嘔吐聲還是清晰地傳到了令小想的耳里。胸腔中一陣酸味上涌,她也忍不住干嘔起來。
很突然地,身側遞過來一瓶水。她側側頭,匆忙間看到是身邊座位上的男孩,她抓過水,說:“謝謝?!?/p>
喝了水,男孩又遞過來一塊洗得很干凈的姜片,她有點疑惑,男孩解釋說:“用這個在太陽穴上擦擦,會舒服很多?!?/p>
她不理他,疲倦地閉上眼。一個小屁孩,就一瓶水,這就搭訕上來了?哪有這么容易。再說了,令小想向來對小鬼不感冒。
突然間,額上一陣刺疼,她霍地睜開眼,只見男孩手里拿著姜片,擅作主張地往她額上擦。她厲聲喝道:“喂!”
男孩嚇了一跳,眼神很無辜地看著她:“是不是舒服一點兒了?”
她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再次閉上眼睛。
只聽得男孩說:“姐姐不舒服了就叫我哦?!?/p>
令小想在心里呻吟一聲。
男孩湊過來,令小想幾乎感覺得到他逼近的溫熱氣息:“姐姐叫什么名字?”
令小想側過頭。
男孩說:“姐姐好像不太愛說話。這樣可不好,孤單的人往往都是因為不愛說話。”
令小想忍無可忍,再度睜開眼,冷冷地說:“再吵就割了你喉嚨?!彼樖謴陌锩鲆话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