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名聲在外,值此深夜自然沒有人往這條死巷子里走,也就沒人會發(fā)現(xiàn)今夜的倉庫老房里亮了一盞煤油燈,幾個男子正圍坐著擲骰子。
“老大,都這么晚了,喬恩那小子能來么?”說話的男人瘦的跟猴似的,剛輸了一把,一臉懊惱。“明知道咱們兄弟在這兒等著,他能為了這么個小妞來送死?”
“你懂什么……”男子摸著自己左臉上那道粗粗的疤,“那小子自詡是個俠盜,不會見死不救……”
“哎,老大,他要是不來那小妞可也別白殺了,讓兄弟們樂一樂?!?/p>
“兔崽子就知道惦記這點破事?!?/p>
“嘿嘿……”
污言穢語一句一句清楚的傳進一邊的小隔間里。黑暗中知蘭聽著這些話,只覺得心跳的又快了一些。
人走背運喝口涼水都塞牙大約就是她眼下的情形了……想她一不偷二不搶,好好的在車站等個人也會叫人擄了當成人質,還是被用來威脅兩個不相干的人。
當真禍從天上來。
耳聽得外頭的幾個男人越說越是下作,說她不害怕是假的,只是不曉得是不是天性使然,知道自己眼下身處危境倒反而冷靜下來,慢慢的心也沒跳的那么厲害,定了神便想還是要自救,忽然低頭看見地上自己的影子,驚覺是被月光映照而生,于是仰起頭——剛才沒有發(fā)覺,現(xiàn)在才看到高處有一扇氣窗,正好有月光自那里透進來。
她心里暗暗忖度那個高度,覺得勉力一試的話可以爬的上去,只是現(xiàn)在雙手被縛在身后動彈不得。
想到這里她便竭力伸了手在地上摸來摸去——那氣窗眼見是破的,地上或許有碎玻璃或者其他什么。
果然被她摸到了尖銳冰涼的硬物,抓起時手心微微一痛。
只是此刻也顧不得許多,小心翼翼的割開手腕上的麻繩,她屏息聽外頭那些人正賭錢賭的興起,于是慢慢站起身,再看看那氣窗的高度,覺得益發(fā)容易攀爬了些。
她伸手摸了摸有些潮濕的墻壁,向上看著正要開始,忽然看見氣窗那里探出了一個人影。
嚇的她不由自主一退。
只見那個人借著月光向里面看了看,看見她時動作有片刻凝滯,但隨即開始動手清除窗框上殘余的玻璃。
當那條繩子垂蕩到面前的時候,知蘭的心里又驚又疑。
那人影背著月光看不清面貌,奉天城里她也沒有知交故友,誰知道這人是誰,是敵還是友?
可一線生機就在眼前,她沒有理由放棄。
抓住繩子意圖向上爬的時候手心忽然一陣劇痛——果然方才受了傷,而窗外那人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困境,一把抓住了繩索另一頭,隨即跳下——
知蘭只覺得身子一輕,對方以自身的重量將她拉了上去,繩索的長度似乎是計算好的,停止上升的時候她剛好能夠扒上窗臺。
那扇氣窗的大小只能容一人通過,知蘭躋身在窄小的窗臺上向外看去,這時月光正好,剛才幫了她的人就在窗下仰著頭正看她,嘴角似乎還有一點笑意。
是他!站臺上那個賊!
害她被牽連的罪魁禍首!
雖然尚未明了事情的究竟,但從今天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而言,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來說是災星臨凡這一點她是很篤定。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的猶豫中,下方的男子忽然輕輕一扯。
她手中的繩索脫落了。
這、這要她如何下去?!看著男子笑的更為惡意的臉,知蘭忽然明白“恨之入骨”這句話的深切含義。
“老大,都這時候了人還不來……”
就在此時,小間的門外響起了談話聲,她心中一驚,再也顧不得許多,就在門被拉開的同時縱身一跳。
片刻風聲,隨即她覺得身體被什么擋住了微微一墜,然后兩腳先落了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小丫頭,好膽識。”
接著倉庫里男人的叫罵聲傳入耳中,只覺有人拽著自己的手向前跑,她心里想著怎么能跟著這么一個賊跑呢?可不知為何視線有些迷離,一時間沒了主意,只有隨著那股拽著自己的力道向前。
過了好一陣眩暈的感覺漸漸消失,眼前也清明起來,更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嚷聲就在身后不遠,“喂,你放開我!”她想擺脫前方拉著自己跑的人,手用力一掙卻掙不脫。
男子回頭,似乎罵了一聲——
聽不清他說的究竟是不知好歹還是不想活了,因為身后響了槍聲。
知蘭只覺得被人按著脊背往下矮了矮身,隨即又被拉著狂奔。
男子看來十分熟悉奉天的小路,帶著她東一繞西一拐,雖然無暇向后看,但知蘭清楚的感覺身后的喧鬧在由近漸遠。
終至無聲了。
而此時,他們也跑進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里。
“呼,呼……”兩人皆是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