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我的蝙蝠，”他說，“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離它幾英寸的地方觀察它。從任何一個方面來說，它都很完美。完美。它一定是感覺到了我，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它非常平靜。外面的噪音和震動一點兒沒影響它。它舒展了一下翅膀，打了個哈欠，又把自己包好，睡著了。我都不想離開帳篷了?！?/p>

“但是，又一次交火開始了。我留在帳篷里觀察它，一直到我被叫走。我一點兒也不想離開?！?/p>

我們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后我說：“他死了嗎？”

爺爺看著我。

“那個男孩?！蔽艺f，“那個從埃爾金來的?！?/p>

“那天他沒死。”過了一會兒，他說，“他的膝蓋被炮彈打中了。他躺在田野里，奄奄一息，一直叫著要水喝，叫他媽媽，請求寬恕。我們聽著他們凄厲的呼號，一直到午夜才漸漸弱下去，那時候爬過去把他們拽回來是最安全的。我們的外科醫(yī)生整晚都在工作，我們則為他提著暗淡的燈火照明。如果某個士兵傷得不嚴重，他就會留下治療。如果某個士兵傷得太厲害，就會被挪到一邊，給他一罐水、一兩顆嗎啡，以及牧師的安慰。那些手腳斷掉的，需要在他們流血過多或者化膿壞疽之前盡快做截肢手術(shù)?！?/p>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那個從埃爾金來的男孩被送回來了。他非常虛弱。我們把他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流了厚厚一層溫暖的血。我給他用了氯仿。當我把氧氣罩放到他臉上時，他看著我笑了，說：不用擔心我，隊長。我很好。

“然后我用力扶住他的腿，外科醫(yī)生給他截肢。突然，腿落到了我懷里，我站在那里抱著它，好像抱著一個孩子。這真是讓人震驚，你知道―一個男人的腿有多沉。我站在那里舉著它，不想把它扔到那堆斷臂殘肢里面去，不過結(jié)果，我還是這樣做了?！?/p>

“你救了他，”我說，“不是嗎？”

過了一會兒，爺爺說：“他再沒有醒過來?！彼⒅锹淇戳撕荛L時間，接著說：“兩天以后，我們接到通知，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他們讓我們回家，能帶什么就帶什么回家，不過沒剩什么東西了。幾個彈藥筒，一兩磅豆子，一個發(fā)霉的籃子，這些就是我們的退休金。我知道我急切需要我的帳篷。我的蝙蝠還在里面。我不知道怎么把它自己留下，也不知道怎么把它帶走。最后，我溜到醫(yī)生的帳篷里偷了一件黃夾克出來。你知道什么是黃夾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