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夜里下過雪,山崗都裹上了白色披肩。離開薩嘎開始爬山,陰霾的天空再次飄起雪花,大地一片斑駁,平日在草原上分外鮮明的羊群此刻竟難以辨識。頭頂鉛云密布,天邊卻透著一線深藍,閃耀著光芒。遇到好幾處被水流沖毀的路段,雖不及前兩天那么兇險,但還是有兩輛卡車淪陷,一個在河邊草地上一個擺在河中央。跟他們“扎西德勒”,他們一臉苦笑也不忘邀我停車喝茶——除了就地攤開氆氌擺上酥油茶等待他們別無選擇——酥油茶之于藏民就仿佛我們兜里的手機,缺了它生活就不成其為生活。中午下了一陣冰雹,氣溫驟降。雖然牧民說過路邊不會有狼,可在這昏暗蠻荒之地,到底還是心神不寧。
前方再遇大水,約二三十米寬,水流很是兇猛。正在犯愁,對面過來一輛摩托,兩位藏族小伙下車稍作觀望便決定推車過河。眼看他們在沒膝的水流中艱難掙扎,我下意識地沖進刺骨的河水奔向他們,在三人的努下終于把摩托推上了岸。上岸后兩位兄弟一個字不說,示意我開路,我心領(lǐng)神會,掌好龍頭,他們一左一右,傾盡全力幫我度過了這個難關(guān)。回頭看他們小心翼翼趟過滿是碩大鵝卵石的激流,我不住地揮手,不住地“扎西德勒”。天底下只有我跟他倆,語言不通,在大自然擺出的困境面前,人與人之間根本無需考慮太多。
天色越發(fā)昏暗,又下起冷雨,偏偏肚子咕咕作響,不好!趕緊停車,就在路邊的土溝里蹲下,稀里嘩啦起來。這肚子拉得可真是時候——遠遠地傳來狂躁的狗吠聲,一群黑點從大約500米外的地方朝我狂奔而來。我慌忙提起褲子,揀了滿滿一懷抱石塊,定睛一看,8只野狗已在眼前!魂兒已出竅,怒不可遏,拼命叫罵,鋁合金車把在車架上敲得梆梆作響,我也不知在叫罵什么,中英文混雜,總之用來壯膽的。8只狗就停住腳步,瞅著我汪汪大叫,想要沖將上來。我毫不客氣地扔出石頭,噼里啪啦一通,野狗們居然給鎮(zhèn)住了,4只向前4只朝后地散去。莫非它們想迂回包抄?它們不會聰明到有狼的智慧吧!我不敢多想,上車就一頓狂奔。
逃離了狗的恐嚇,再次被湍急的河水擋了去路。此時,周遭再無一人。沿河道上下巡視,最后選定公路下方一段河面寬闊的地方涉水。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無比,至于河水的嚴寒,便早已不在意識中存在。突然,前輪下陷,跟著就跌入一個深坑,河水立刻淹沒到腰部。什么叫千鈞一發(fā)?稍有懈怠必定被湍急的水流沖翻……現(xiàn)在我可以驕傲地說,在絕對意志的支配下,我使出的力氣已超越我的自我認知——那一刻,是潛能爆發(fā),是隱藏在生命最深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