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低聲嘀咕了一聲“見鬼了”，然后盯著眼前的兩個人看了看，眼里露出一閃而過的怯意。馬之棟察覺到了女警的心理恐懼，決定故意嚇唬嚇唬她，便操著一口做作的塑料普通話：“我們專門打撈死尸，你們警察干這些邋遢的臟事有時不太方便，就交給我們吧。我們打撈和處理過很多落水尸體、無頭尸體、高度腐爛的尸體。有一年，一個村子里廢棄的房子里吊死了一個女人，尸體都起蛆了，對，那房子就和你站的這個房間差不多大，滿屋子都是爬動的蛆，也是我們?nèi)ヌ幚淼摹！?/p>

女警條件發(fā)射似的回頭望了一眼，有些緊張。此時，辦公樓一樓的過道漆黑，只有值班室亮著燈。女警望著這兩個突然出現(xiàn)打扮怪異的人，感覺有些詭異。

馬之棟取出肩上的繩子，朝前走了一步：“你看看，這根繩子已經(jīng)捆綁過八九十具死尸了，繩子都快發(fā)黑了。警察同志，不騙你，弄死尸我們經(jīng)驗很豐富的。”

望著馬之棟手里遞過來的綁尸繩，女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牛枝花看出了馬之棟的用意，怕馬之棟說得太多，話音露出馬腳，便接過話茬說：“是的，比如農(nóng)村里有一些用科學(xué)解釋不了的東西，就是玄術(shù)，我們也知道一點，比如裝殮死人的時候，應(yīng)該弄些什么規(guī)矩之類的。我們農(nóng)村人信這個，如果手續(xù)不到場，就容易出事，那死尸的魂就會跟著你回家。”

女警被眼前的兩個人弄得有些心上心下，沉默了一會，連忙撥通了一個電話，急促地說：“老張，你進來一下，這里有人找?！?/p>

馬之棟察覺到了女警的緊張，心里說：這女孩子長得倒是雋秀，就是膽子太小，應(yīng)該讓她好好鍛煉鍛煉，一定會迅速成長起來。

頃刻，剛才在院子外面的男警察快步走了進來，問女警有什么事。女警又恢復(fù)了底氣，用嘴巴朝牛枝花他們努了努。

男警察問牛枝花有什么事情。牛枝花又重復(fù)了剛才的話。男警察倒是毫無畏懼感：“正好我們要找處理尸體的人，以前搬尸體的人暴病死啦?！?/p>

牛枝花說：“搬尸體的人暴病死啦？是不是他感染了致命細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說法是撞邪了，被亡靈的游魂串走了?！?/p>

男警察說：“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哪來的什么鬼魂！”

牛枝花回答：“鬼魂的事就算我瞎說的，但是撈尸、背尸這一行我們還是蠻內(nèi)行的。經(jīng)我們兩人手的死尸少說也有百十具了，在這一行里，我們應(yīng)該算是有經(jīng)驗的了……”

正在說話間，外面?zhèn)鱽硇≤囘M門的聲音，不一會，十來個干警從外面辦案回來，魚貫而入，空蕩蕩的辦公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王尚進也進了辦公樓。剛才那個男警察讓牛枝花他們等一下，跟著王尚進上了樓。牛枝花對馬之棟悄聲說，估計是向王尚進報告去了，馬局你不會土話還是盡量少說話，免得引起王尚進的懷疑。話音未落，那男警察突然出來，向他們招手，示意他們上樓。

牛枝花和馬之棟上樓后，被引進了王尚進的辦公室。男警察介紹王尚進：“這是我們所長?！迸Ｖ⒓袋c頭哈腰：“王所長你好?！蓖跎羞M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王?！迸Ｖㄐ睦镆痪o，心想完了，這下暴露了。馬之棟在一旁用生硬的普通話回答：“剛才我們在進門的公示牌上看到這里的頭兒是王所長。”王尚進覺得說得有理，便不再深問。牛枝花心下佩服馬之棟反應(yīng)快，不愧是公安出身。

“你們是撈尸的？”王尚進明知故問，拿著筆在簽發(fā)票，頭也不抬。

“是的，之前在一個水庫附近撈尸?！迸Ｖɑ卮?。

“為何從那里撤退了？”王尚進問。

“嘿嘿，那里不讓撈啦，說是我們亂收費，其實是鎮(zhèn)長的親戚也到那里撈尸，就把我們趕走了?！迸Ｖㄏ咕幰煌?。

“以前你們倆在龍峽水電站那里撈尸吧？”王尚進此時已經(jīng)簽完發(fā)票，抬頭望了一下兩人。

“是的，是的，王所長怎么知道？”牛枝花吃驚地問。

“報紙上都登了，說是龍峽水電站旁有一個死亡地帶，從長江上游漂來的垃圾統(tǒng)統(tǒng)擋在這里，包括一具具的死尸。有兩位職業(yè)撈尸人專門在此打撈，然后等其家屬來認領(lǐng)，并收取費用，附近村民說撈尸人每年至少可以掙十萬?！蓖跎羞M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們在那里打撈過尸體不假，但是沒有賺到什么錢，更沒有像新聞里所說的十萬塊，那都是記者為了吸引別人注意，故意夸大事實亂寫的?！迸Ｖㄐ⌒囊硪矸瘩g道。

“是的，那是記者亂寫的，我們一年到頭，連個煙錢都沒賺到?！瘪R之棟從褲袋里拿出那包剛買的劣質(zhì)香煙，撕開遞了一支給王尚進。王尚進瞄了一眼，沒有接。馬之棟有些尷尬，便轉(zhuǎn)遞給旁邊的那個警察，那警察說我不抽煙。王尚進自己拿出一包中華煙，扔給了旁邊的警察一根，自己點了一根，卻沒有給牛枝花和馬之棟遞煙。馬之棟很不好意思，連忙將香煙收進口袋。

“你們不要緊張，我又不是稅務(wù)局的，不會收你們的稅。你們賺多賺少跟我沒關(guān)系。不過，如果想到我們這里撈尸，我還是希望你們賺多一些。為什么這么說呢？你們在這里撈尸是要繳納管理費的，很簡單，這個管理費按照比例提成即可，我的意見四六開，你們覺得如何？”王尚進邊說邊將腳抬放在辦公桌上。

“我們六你們四嗎？”牛枝花問。

“不，反過來?！蓖跎羞M說。

“什么？你們也太黑了吧！”馬之棟氣憤地說了一句。

“這位朋友怎么說話的，這里是派出所，我們是人民警察，又不是黑社會，怎么黑啦？再說了，你們以前私自撈尸，那是無組織無紀(jì)律，屬于違法行為知道嗎？”王尚進也有些生氣了。

“怎么是違法了？如果不打撈上來，會污染了河道與水源。再說了，萬一這死尸要是一宗命案，那不更得撈上來嗎？這樣可以幫助公安機關(guān)破案?！瘪R之棟很不服氣，和王尚進爭辯起來。

“命案命案，你好像懂得不少，那么多無頭緒的死尸，公安機關(guān)人少經(jīng)費少，顧得過來嗎？”說到命案，王尚進似乎有些來氣。

牛枝花連忙出來圓場，制止了馬之棟。

“我這位伙計不懂事，王所長不要見怪。你也知道，撈尸這個事情難度大，人家也忌諱，誰也不愿意干這種差事。王所長，我們也不容易，要不就五五開，你看怎樣？”牛枝花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