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長要是這么認為也行。白書記依然不溫不火。

什么這樣認為？你們書記村長跟村民一樣，都帶頭在上邊簽了字蓋了章！你們是這么個“截訪”啊？?。?！夏鄉(xiāng)長氣得嘴唇哆嗦七竅生煙。

我們不簽字花押，下屆他們就不會選我們了，我們也是沒辦法呀鄉(xiāng)長。白書記撓撓頭，在那里裝苦相。我在這邊差點笑出來。

你別他媽在這兒給我裝熊了！當初鄉(xiāng)里開會研究開山的事，明確說明，是咱鄉(xiāng)里自己企業(yè)“黃牛公司”聯(lián)合遼沈路橋公司，打造翁格都山石料場合資企業(yè)，石頭都賣給西邊“沈赤高速路”，支援國家建設(shè)。這是個一舉兩得雙贏事業(yè)，而且已經(jīng)報批旗里，開聯(lián)席會時，你們各村書記村長都參加了嘛！

參加是參加了，可并沒有說同意啊，老百姓說，這“一舉”是夏鄉(xiāng)長一舉“政績”高了，“兩得”是你侄子努克和路橋公司兩得大利了，沒有老百姓什么事，反而有害，山在我們地界內(nèi)，村里喝著山上流出的錫伯河水，將來連水都沒了，喝什么？這關(guān)系到附近幾個喝錫伯河水的村莊都受害，山北林場也將要遭殃，環(huán)境將遭到連根破壞，這可是百姓生命攸關(guān)的大事啊我的夏鄉(xiāng)長！白書記不緊不慢說出這些話來，面對夏鄉(xiāng)長那威風八面的架勢顯得毫無懼色，絲毫沒有慌亂之態(tài)。

索倫從一旁拍手笑著打諢，哎喲，我的“大摟”哥哥哎，這次你可“摟”大發(fā)了吧，連老實巴交的老白書記都上陣了呢，差不多就收手得了！

“格格”你別瞎摻乎亂說話，還嫌這兒不夠亂啊！夏爾手一揮，沖白書記威嚇著訓(xùn)斥道，老白，你們編排得還挺熱鬧，可我告訴你，辦石料場的事旗里已批準，這事你們誰也別想擋??！石料場，明天就開工！

屋子里，一下子變得安靜。氣氛顯得很緊張，一時僵持住。

我們這邊廂里，只聽包順這時說了一句，該輪到我們上場了。

然后他走出包廂，朝樓下一層某一角揮一下手，登時走上來六七個人，我一看全是中午在護林人木屋吃飯的各村干部門。他們噔噔上樓來，由包順打頭，魚貫而入旁邊的“王爺廳”包廂。我心說，好嘛，這幫不是“干糧”的“豆包”們，今天可真是有計劃有步驟地采取行動，步步緊逼，直搗黃龍??！顯然，這是個精心策劃的行動，我登時想起那個四處奔走的幕后推手“黑狼”黑古勒。此刻，他是否也躲在這里哪個隱秘角落，正在靜靜觀察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吧？我能感覺得到他就在附近。突然，我還挺想念起他來。

隔壁的動靜，馬上傳進來了，我又緊張地觀看鏡頭。

夏鄉(xiāng)長呀，原來你老大在這兒辦公那？我們哥兒幾個找你找得好苦喲，一聽說就趕過來了！包順一把撥拉開想攔住他們的鄉(xiāng)秘書呼群，直接走到夏“大摟”前邊，把一疊材料遞放到桌上，跟在后邊的那幾位也如此。他接著說道，這是我們這幾個村的有關(guān)“截訪”材料，請鄉(xiāng)長老大批閱！

好家伙！你們還都成幫結(jié)伙的了??！看樣子，你們這些所謂的“截訪”材料，也跟白書記的差不多吧，我猜著肯定也是請愿書嘍？

差不離，差不離，嘿嘿嘿。包順等人都笑瞇瞇地點頭稱是，畢恭畢敬。

我在這邊廂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趕緊捂嘴。這些“刁鉆”的農(nóng)民干部，個個裝的孫子式的老實巴交，真能整，把一個飛揚跋扈的鄉(xiāng)長父母官幾乎逼到角落里，這頓豐盛流艷的夜宴，還怎么進行下去？全鄉(xiāng)多一半的村組，由干部帶頭，送來這么一堆每位農(nóng)民都簽字花押的請愿書，這豈是兒戲？如果不鄭重對待不及時處理，他這鄉(xiāng)長寶座還怎么坐得下去？

反了反了，今天你們是聯(lián)合起來“造反”！我夏某人當了這多年鄉(xiāng)頭兒，還頭一次遇到！你們還選擇了這么一個場合，當著我們的合作伙伴，還真叫我下不來臺呢！沒關(guān)系，我老夏什么風浪沒經(jīng)歷過？接招就是！來，我先敬你們一杯！夏爾拿起桌上的一大杯酒，一口干了下去，凸顯出一個鄉(xiāng)間梟雄的氣魄，哈哈大笑一聲。接著，他一沉下臉雙眼閃出陰冷之光，口氣嚴肅地對那些手下村干部說道，那這樣吧，把材料留在我這里，你們先回去，鄉(xiāng)里研究一下再答復(fù)你們。但有一點你們可要記住，要是哪個村的民眾上旗政府上訪，我就拿你們村干部是問！按破壞安定團結(jié)論處！現(xiàn)在，請你們出去吧，該干嘛干嘛去，我還要接著招待客人，這是公務(wù)，我就不留你們上席了。小呼，送送這幾位村領(lǐng)導(dǎo)！

夏爾揮蒼蠅般下了逐客令。

白書記、包順等人相互看了看，有些尷尬。

好，好，我們走，鄉(xiāng)長擺夜宴招來歌女舞女侍候客人也是為黨的工作，這些我們農(nóng)民都理解。不過，我們也提醒領(lǐng)導(dǎo)一句，請慎重考慮我們反映的意見，不要把我們這些農(nóng)牧民百姓逼進死胡同，逼得無路可走！你可千萬別學小沈陽說的，“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真那樣，到頭來你的路也會被別人擠掉斷掉讓你無路可走的！

說這番話的，還是那位始終不急不躁慢聲拉語的老白書記。

狂傲的夏鄉(xiāng)長一時愣住了，張了張嘴，望著走出房間去的老白背影，終是無話。

我在這邊也感覺到這番話的分量，如一塊山石砸下來。

對白書記這人，我突然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