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義從容不迫地匯報,說報社工作在阮社長病休的這段時間并未受到大的影響,員工情緒穩(wěn)定,積極性高,且有了三個轉(zhuǎn)變:一是員工關(guān)注的焦點從人事轉(zhuǎn)向業(yè)務(wù),二是員工紀律從散漫轉(zhuǎn)向自覺自律,三是宣傳工作從局部的視角轉(zhuǎn)向全市的高度。匯報內(nèi)容的潛臺詞就是表明這些變化都是高、鐘二人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尤其對高小菊的作用作了巧妙的贊揚。接著,他又指出工作的不足方面:一是因把關(guān)不嚴出現(xiàn)了兩次版面的失誤,二是因為班子調(diào)整遲遲未定出現(xiàn)管理上的缺位,三是因自己處在特殊時期的特殊位置放不開手腳去管。鐘義把主要錯誤事實輕描淡寫,不著痕跡地為自己的錯誤推卸了責任,更隱含著因為他的領(lǐng)導地位名不正言不順而導致失誤這層意思。
陳江山聽完只是微微點頭不語。高小菊審時度勢,覺得自己有必要發(fā)言,就說:“那我順便說兩句吧??吹靡姷某煽兙筒欢嗾f了,主要談不足之處吧。這兩次的失誤雖然有著諸多特殊的原因,特別是有新老班子交替導致管理不到位的原因,但是我和鐘義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的工作還沒有管到位,而你鐘義也沒有大膽去管?!庇洲D(zhuǎn)頭問鐘義,“那兩個版面都是蘇莜青把關(guān)的,是吧?”鐘義說:“是的,蘇莜青當初是我招進來的,她平時業(yè)務(wù)相當不錯,我對她相當放心,就沒有過多在這方面花費精力,這也是我的失誤?!?/p>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既說了成績,也說了失誤原因,卻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聽得秦雄火冒三丈,心里直罵兩個人厚顏無恥。
陳江山依然微微點頭不語,高小菊就說:“秦雄,你說說吧?!?/p>
秦雄早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臉色難看,脫口就問:“要我講真話還是講假話?”高小菊一愣,反應(yīng)過來說:“當然講真話啦?!蹦樕珔s刷的一下紅了。
秦雄說:“我不知道今天要找我們談話,沒有準備,但我也把目前的工作情況歸結(jié)為三點?!彼麢M下一條心,伸出三個指頭,一邊思考一邊道出,“第一,成績不小,錯誤也不??;第二,表面問題少,深層次問題多;第三,解決的表面問題不少,解決的本質(zhì)問題不多?!鼻榧敝蟹炊干腔?,他表達得明明白白,痛痛快快,語氣和神色都充滿了堅定和臨危不亂的氣勢。說完之后他看看高、鐘二人,他們早已在一旁低著頭紅了臉;他再看看陳江山,發(fā)現(xiàn)對方還是之前的反應(yīng),眼神里既沒有贊許,也沒有否定。
秦雄這回死豬不怕開水燙,說完了頭腦里卻忽然一片空白,只好佯裝理直氣壯地抬頭看著三人。過了很久,陳江山終于發(fā)話:“我也說三點。第一,大家的工作有功,有過,但過大于功;第二,那兩個問題不僅僅是……”
10
看著秦雄關(guān)切和憐憫的表情,安國心大受感動,在沙發(fā)上沉默一陣,終于悲情大放,“我完蛋了啊,老板,我老婆前兩天又跟人跑了,連小孩都不要了,你看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
秦雄知道,安國心這是第三次婚姻,前兩個老婆都是跟人跑的,這第三個老婆也在剛結(jié)婚不久就跟別的男人上了床,被他抓了個現(xiàn)行。秦雄見過他的現(xiàn)任老婆,她原來是個空姐,姿容姣好,經(jīng)常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總是徹夜不歸。出現(xiàn)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秦雄一點兒也不意外,甚至有些幸災(zāi)樂禍,“誰叫你找個老牌的空姐呢?以前成天飛來飛去的,心早野了;如今她不飛走才怪?!?/p>
安國心并無怪意,從懷里抽出一個存折遞到他跟前,聲音凄然,“你看嘛,十多萬全被她取光了,只剩一塊六毛錢,還不夠給小孩買一瓶酸奶,狠心啊?!鼻匦劭辞宕嬲凵系臄?shù)字,也嘆息道:“最毒婦人心啊,今天我才信這句話?!卑矅囊幌伦犹闇I橫流,悲愴道:“你看我怎么辦啊,小孩才一歲多,我父母又不在了,今后怎么活?。俊笨粗矍斑@個相貌堂堂的大男人,秦雄只覺得他窩囊,就點著煙,無言地搖頭嘆息。
安國心又哀訴道:“老婆沒了,工作也快沒了,這個家就完蛋了啊!”他一雙淚眼望著他,聲音哀戚得變了調(diào),“我不活了也不要緊,可我的小孩怎么辦呢?”安國心見秦雄惻隱心起,又進一步為自己的絕望強調(diào)道:“如果再連工作也搞沒了,我怎么養(yǎng)活小孩???”
秦雄忽然站起來,正色道:“誰說不讓你工作了?我可沒說過,難道鐘義是這樣說的?”安國心連忙用手擦擦涕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望著他,“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我就知道,是嗎?”秦雄道:“我不但沒說過不要你工作,還在考慮給你安排一個更適合的工作?!卑矅念D時喜出望外,急切道:“好的好的,我服從領(lǐng)導安排。”
秦雄坐下想了想說:“你原來是攝影記者專業(yè)出來的,就回攝影部吧。”安國心道:“好的,那負責什么?”秦雄想了想,斷然道:“部門主任,平級調(diào)動,正好還空著這位置?!卑矅脑缫研幕ㄅ?,一把握住秦雄的手道:“真的?老板你真是太理解我了!”
秦雄和顏悅色,“你出了那事,辦公室是待不住了,總編室更不可能回去,還是這個位置最合適?!卑矅母屑ぬ榱?,“老秦你真是好人啦,就是鐘義那小人亂說的,他想害你!”秦雄冷笑一聲道:“我秦雄是什么樣的人,你知道的?!卑矅挠懞玫溃骸澳憷锨厥裁礃拥娜?,我老安怎么樣的人,我們彼此還不清楚?他鐘義呢,小人一個,挑撥離間!”口氣變了,稱呼也變了,安國心又正義凜然起來,不過臉上涕淚未干,煞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