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推推管桐:“快回去,明天一早還要來接我呢?!?/p>
——按照風俗,第二天一早,管桐的確是要從自己家里出發(fā),到縣城賓館里接新娘,而后返回家中舉行婚宴。
管桐終于長嘆口氣,翻身下床,順手把空調(diào)溫度升高一點,再給顧小影拖一條毛巾被過來,仔仔細細地把她覆在被子里,這才吻一下她的額頭,轉(zhuǎn)身離開。
顧小影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唇角綻開一小朵微笑。
是的,彼時的顧小影,還滿是一腔孤勇。她不知道婚姻其實是件再瑣碎不過的事——而之所以婚姻源于愛情卻不等于愛情,恐怕就是因為沒有哪種愛情,能抵擋日復一日的生活中,那些瑣碎的消磨。
但,哪怕是多年以后,她都并不覺得當時的鴕鳥行為有什么不好——雖然把腦袋扎進沙子里只能躲避一時的煩惱,但總好過每天都沉重地活著。
或許這的確是種掩耳盜鈴,但她認了。
因為她想:她愛的是管桐,而管桐無法選擇他的父母,所以她總不能因為這些事,而否定管桐這個人。那么,在有些時候,適當?shù)刈鰝€鼠目寸光的人,或許比高瞻遠矚的人,過得更安逸、更幸?!?/p>
帶著這樣的自我安慰,顧小影放松地把自己扔進被子里,昏然睡去……
(2)
現(xiàn)在,故事回到本書開始時,那場炎熱的婚禮。
午后的太陽威力無比,顧小影一邊跟著管桐一桌桌地敬酒一邊苦悶地想:為什么自己帶了所有化妝品,卻獨獨忘記帶防曬霜?
真是太缺乏戰(zhàn)斗經(jīng)驗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日曬帶來的不僅是高溫,還有源源不斷的汗水——你見過花了妝的女人有多恐怖嗎:隨著粉底液被汗水沖得七零八落,臉上的毛孔都好像脹大了無數(shù)倍;眼線暈開了,遠看好像熊貓眼;眼影、腮紅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被沖到哪里去了,只能看見眼袋變深、汗水沿著鬢角流下來……
那可真叫一個落魄。
可是顧小影自己看不見——如果不是表妹提醒,顧小影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jīng)慘到比女鬼好不了多少。
到了這個份兒上,顧小影也豁出去了,干脆撂下杯子進了屋,三下五除二洗凈了臉,只抹上一層保濕霜,再換上一條比旗袍稍微涼爽一些的紅裙子,這才重新回到院子里。說來也真是奇怪——那天除了灼熱的太陽,連一絲風都沒有。
烈日下,顧小影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沒有涂防曬霜的皮膚正在一點點灼燒起來,直到燒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而且,當?shù)鼐尤贿€有個無比詭異的規(guī)矩——來賓不能爽爽快快地喝完新媳婦敬的酒,而是要教訓三兩句、提點四五聲。結果區(qū)區(qū)六桌人的敬酒程序就被拖了很久才完成,當那些顧小影怎么也聽不明白的方言滔滔不絕地從那些她也分不出來姓甚名誰的嘴巴里嘰嘰咕咕地絮叨出來時,顧小影除了努力咧開嘴做微笑狀,別的什么已經(jīng)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