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了纜繩的方形擂臺,穿著短褲奮力搏殺的強壯男人,身著制服的司鐘和裁判,衣著性感的服務(wù)小姐,還有揮舞著手臂,汗流浹背,亢奮到極點的人群……
黑市拳。
飄云腦袋里迅速滾過這三個字。如果不是在拍電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解釋。飄云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井底之蛙,燈下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不知道,這么偏遠(yuǎn)的小城,也有這么血腥暴力的游戲。不過,大千世界,包羅萬象,無奇不有。人的眼界是何等的狹窄,即使是圣人也不可能萬物萬事先知先覺。何況她不過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入,躲在一個小小的新陽高中,把黑板講臺當(dāng)作一方天地的小老師。
怔楞間,臺上早已大戰(zhàn)三百,紅短褲被黑短褲打得鼻口噴血,汗水和血點隨著黑短褲的拳頭成飛射狀彈出,落在白色的擂臺上,一大片猩紅,觸目驚心。
這殘忍嗜血的場面,仿佛扔到觀眾席上的一枚炸彈,炸得血肉橫飛,生靈涂炭。觀眾頓時瘋狂得歇斯底里,場內(nèi)的氣氛像高壓水管暴到漲棚。
紅短褲軟弱無力地靠在纜繩上,毫無招架之力。黑短褲毫無仁慈之心,一拳重過一拳地?fù)]舞著,直到紅短褲像條破爛的麻袋滑脫在地,死狗似的趴在血花飛濺的擂臺上。黑短褲才像個勝利者,向著人群的方向舉起雙手,接受觀眾的鮮花掌聲榮譽喝彩。
飄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閉不上眼也移不開腿,仿佛失去了眼簾,也失去了雙腿。戰(zhàn)栗滾過皮膚,心在失血中窒息,耳朵如萬蜂筑巢。一寸一寸被蠶食著感覺,直到身體變成冰冷的銅板。
四周一片黑暗,只看到擂臺上的一點光亮。紅短褲趴在上面血流成河。飄云似乎聽到細(xì)若游絲的呻吟從他被打爛的嘴唇中,恍恍惚惚地發(fā)出??墒撬?,這是不可能的。那個男人能不能站起來,還是個未知數(shù)。黑市拳的魅力,就在于它沒有規(guī)則,不受任何規(guī)范的限制。包括道德、法律、人性和慈悲。一上擂臺,生死契闊,各安天命。
飄云揉了揉干枯的眼睛,前后不到一分鐘,卻已山水永隔?;仡^看了看,龍?zhí)煊釉缫汛┻^沸騰的人群,走向一間鑲著玻璃的房間。飄云平復(fù)了一下躁亂的心跳,快步跟了上去。
一進(jìn)門,就看見十幾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圍成半圓形站在屋子里,統(tǒng)一的黑色西裝,清一色的平寸頭,表情肅殺,氣勢嚴(yán)峻。飄云仔細(xì)看了看,有幾個她在隋洋家見過。
半圓中間站著一個男人,一見到龍?zhí)煊樱ⅠR跪下了,顫顫微微地喊:“龍哥?!?/p>
龍?zhí)煊佣挍]說,拎起桌上的酒瓶,迎頭就是一下,干凈利落,一擊即中。酒瓶啪的一聲就暴了,碎玻璃四處飛濺。
飄云這下明白了,他不讓別人動,原來是要自己親自來。
男人慘嚎一聲,倒在地上捂著眼睛翻滾。龍?zhí)煊舆€覺得不過癮,上去就是兩腳,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大口血。他左右看了看,又拎起一把椅子,劈頭蓋臉地向地上的人砸去,血肉模糊成一片。
沒人說話,沒人阻止,半圓噤若寒蟬,空氣中只聽到男人的呻吟,骨頭的斷裂,血花飛濺和揮舞凳子的颼颼風(fēng)聲。
飄云看得目瞪口呆,她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黑道電影里的經(jīng)典打人場面,會在她面前如此真實而立體地上演。突生的變故猶如驚濤駭浪,沖得她麻木不仁。她知道應(yīng)該阻止這種野蠻的行為。可是,她的手,她的嘴,甚至于她的大腦在這一刻集體背棄了她,讓她發(fā)不出聲音,也無法思考,只是睜著一雙玻璃似的眼珠,呆若木雞看著這血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