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急迫而艱辛,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巷子深處的小賣店里傳出來的,哪里是口琴聲,是一首飄云叫不出名字的國語歌。
悠遠慵懶的女聲,低靡哀傷,幽幽輕吟,如同耳語。
她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動了,渾身的骨骼都脫了節(jié),手腳仿佛不是自己的。索性坐在小賣店冰冷的臺階上,從背包里掏出香煙和火機。
銀白色ZIPPO,繡著妖嬈的荊棘花。幽藍的火光一亮,在那凜寒的黑夜里,仿佛開了一朵橙色的花,飄云用手護著,指間有熹微的紅光,如同捧著薄薄的晨曦。只是花立時就謝了,又是冰冷與黑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寒氣立時侵進肺腑。就算伸出的手臂也護不住自己,只有漸漸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ESSE的醇香飄散在夜風中,夾在指間,如同閃爍的眼睛。細長潔白的韓國煙,綠色的字母,淡雅的包裝,還有那清爽的薄荷香,這是飄云的最愛。寒城說,它的中文譯名,叫做“愛惜”。
是從什么時候愛上這種味道的呢?
好像是一個下雪的夜晚,悠悠冰雪,茫茫天地,也是這樣的冷,這樣的疼,這樣的無助。
“飄云,阿姨已經(jīng)轉進高間了,你不用再擔心她被人欺負,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來?!?/p>
“隋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謝你才好?!?/p>
“傻瓜,謝什么,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p>
“隋洋……”
“飄云,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你。我……”
“我知道,不要再說了,我什么都明白,都明白。”
飄云深深嘆了口氣,這么久了,以為忘記了,沒想到當年的情景竟然歷歷在目,清晰得毫發(fā)畢現(xiàn)。
她抬起頭,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一小片一小片潔白的雪花,從漆黑的夜幕無窮無盡地落下來,在昏黃的燈光下,閃動著橘紅色的粉狀流光,誤以為是滿懷浪漫的詩情畫意,只有當你身臨其中的時候,才會感到刺骨的寒損。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
悠長的女聲還在低低地吟唱著,愛斷情傷,如同神秘的夢囈,歌詞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晰。
她是這樣唱的:
這個城市太會說謊,愛情只是昂貴的櫥窗。
沿路華麗燦爛,陳列甜美幻想。誰當真誰就上當。
竟然以為你會不一樣,但憑什么你要不一樣。
因為寂寞太冷,虛構出的溫暖,沒有理由撐到天亮。
飄云把臉埋進臂彎里,先是一陣陣的冷,又是一陣陣的痛,鋪天蓋地的風雪也是急一陣,又緩一陣,仿佛為了迎合她的心情。
無處可去的眼淚直到這一刻才落下來,流進落英繽紛、飛雪成陣的世界里,化作無聲無息的寂寂的一滴。
那個低哀的聲音卻還在漫不經(jīng)地的唱著:
竟然以為你會不一樣,但憑什么你要不一樣。
因為寂寞太冷,虛構出的溫暖,沒有理由撐到天亮。
……
想開,體諒,我已經(jīng)習慣,不然又能怎樣。
告別,晚安,別放在心上,我只是受了點傷。
只是受了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