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城在陰影里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見她還是沒有下車的意思,自己下了車,繞到她這一端,幫她打開車門。子柚伸手想扶著車門,卻被他輕輕搭住手,很紳士地將她扶了出來。她僵了僵。
這家店簡樸得幾乎沒有特色,沒有任何裝飾物的雪白墻壁,潔凈的水磨石地面,原木桌椅,粗布門簾,根本不像他會來的地方。江離城卻很有興致地問她:“這里是不是會讓人想起小時候?”
子柚干巴巴地說:“不會?!?/p>
“我忘了。你一出生就是大小姐,大概沒過一天簡樸的生活。”
他這話雖然諷刺,倒也沒說錯了她。她的確是打從有記憶開始便生活得衣食無憂。當別的同學渴望著過新年可以買新衣服時,她正在保姆幫助下把數(shù)件只穿過一兩次就不想再穿的衣服打包送人,當別的女同學因為得到生平第一只芭比娃娃而向同學炫耀時,她正在煩惱她的柜子被芭比塞得太滿以至于盛不下新的娃娃了。
老板模樣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說聲“女士晚上好,江先生晚上好”便離開了,也不問他們要點什么菜。江離城耐心地解釋:“這里每天只提供限量的幾道菜,碰上什么就要吃什么?!?/p>
子柚皮笑肉不笑:“居然有人比你還囂張?!?/p>
“總有人買賬,要提前一周才能訂到位子。這里的白菜豆腐做得最好。你一直在吃素?”
菜的口味還真是不錯,最尋常的家常菜,最尋常的做法,盡管子柚廚藝不精,也知這樣的菜最彰顯功力,難怪跩到不行的江離城都樂意屈尊。
但是她沒胃口。其一她不餓,其二她不舒服,所以沒動幾筷子。
江離城不管她,自己慢條斯理地吃著,偶爾還評價一句:“這道菜的味道就像我媽生前做的一樣?!?/p>
子柚本來擎著筷子,不夾菜而已,聽到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懷著舊,索性把筷子放到桌上,只干坐著。
江離城不介意,偶爾進來一回的老板卻忍不住問:“這菜不合這位女士的口味吧?!?/p>
“她不舒服,不用管她?!?/p>
“女士需要點別的什么嗎?”老板繼續(xù)關心地問。
“小米粥,熱的。如果不麻煩的話。”子柚客氣地說。
“一點也不麻煩。”老板領命而去。
他走以后,江離城繼續(xù)吃飯,但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你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吧?他怎么就對你格外照顧?”
“你以前帶過來的女人,從沒受到過這種特別待遇?”
江離城又多看她一眼,冷淡地說:“沒有?!?/p>
子柚忍耐得很辛苦,只想快些回家洗一個熱水澡,在開著冷氣的臥室里灌個熱水袋捂著肚子在床上看前幾天新買的喜劇片。但是江離城仍是不緊不慢地一口口吃著他的東西,好像沒有盡頭一樣。換作平時她還可以裝,但今天,她心情與身體都差,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哄他高興。
“多吃幾口。這位老板馬上就要移民,你以后不會有機會再吃到了?!?/p>
“我沒吃過的東西多著呢?!?/p>
江離城對她的挑釁不以為意:“你看起來是真的不舒服,臉色難看得很?!?/p>
子柚不做聲。
“笑一笑吧,小姑娘,你不認為今天是很值得紀念的日子嗎?”
子柚終于被激怒了,她咬著下唇本想努力克制住,但終究還是忍無可忍:“江離城,你懷舊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拖上我?你不提往事行嗎?”
江離城嘴角噙著笑,輕嘆一口氣:“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是嗎?”
子柚咬著牙說:“換作是你,愿意總是記住你年少時天真又愚蠢的往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