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們再怎么自生自滅，都好過再看見你那張討厭的臉！”她更用力地說。每說一句話子柚都以為已經(jīng)用盡了力氣，但是她發(fā)現(xiàn)江離城總可以榨出她潛藏的力量。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

江離城嘖嘖了兩聲，似乎是在為她難得的抓狂喝彩：“只怕你想自生自滅都會成為一種奢望，天真的小姐。你以為你外公發(fā)了瘋，你在病床上一躺一星期，所有的事情就全都自動消失了嗎？你以為你舍棄一切，那些人就放過你們了嗎？你躺在這里安靜了這么多天，就以為外面太平了？你真是擅長掩耳盜鈴。天德這回捅下了大婁子，他們需要有人背黑鍋，需要替罪羊。你和你的外公，就是最佳對象。陳子柚，所有的利害，當(dāng)初我們協(xié)議之前，我就跟你講過了，而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比原先的更糟。令外公大人賴以信任的那些家伙，對付起他們的老上司來，居然比我還要狠。你真的有辦法去對付他們嗎？你打算帶著你的瘋外公去哪兒藏身呢？你怕不怕他半夜發(fā)病首先把你的腦袋敲碎？”

子柚睜大眼睛，滿臉驚恐。江離城又耐心地補充：“至于我呢，雖然也算不上好人，但對于那些動輒喜歡中止協(xié)議的合作者，我一向只要求原單清付，并不要求雙倍索賠。那么讓我們回到約定之前，我的計劃是令孫先生名譽盡失之后余生在獄中度過對嗎？你當(dāng)真以為如今他瘋掉了，任何的羞辱他都再也無法感受到，所以我就拿他沒辦法了是吧？”

子柚哭起來：“你究竟是不是人？你還有沒有人性？為什么連一個風(fēng)燭殘年時日無多如今已經(jīng)瘋掉的老人都不肯放過？”

“其實多年之前，我也一直希望有機(jī)會問一問你的外公，他為什么會那么沒人性，那個女子已經(jīng)被他逼到一無所有，他卻總是不肯罷休。如果他能夠回答我，我自然也能回答你?！苯x城云淡風(fēng)輕地說。

“可是我做錯過什么？我對你做過什么沒有？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子柚捂住嘴，克制自己不要哭得太大聲，免得讓他看去更多的笑話。

“小姐，如果你的記憶沒出差錯，請你仔細(xì)回想一下，每一次我‘不肯放過你’的時候，難道不是你主動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講，只令陳子柚悲憤交加，哭到幾乎虛脫。

江離城靜靜地看著她哭，直到她哭得聲嘶力竭再哭不出聲來時，才向她手里塞了一條溫?zé)岬臐衩怼?/p>

子柚甩手將毛巾扔還給他。她才從昏睡中醒來，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氣，而剛才那場大哭耗盡了她全部的體力，那條毛巾根本沒扔到他身上，而是軟軟地落到自己面前，洇濕一大片衣服。她滿臉淚水，又因為憤怒和連日的高燒泛著不正常的粉紅。

她的舉動成功地激到了江離城。他拾起那條毛巾，起身上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另一手則用毛巾替她抹臉。他兩只手都用了很大的力氣，她疑心自己的下巴已經(jīng)烏青一片，而臉上估計會被蹭掉一層皮。當(dāng)他擦到她的唇邊時，子柚抓住時機(jī)，一口咬住他的手背，她用盡力氣咬，不肯松口。江離城停下手中的動作，與她對視著，不掙脫。

她咬了那么久也沒嘗到血的味道，反而咬得牙痛。她松開口，頹然倚回去，閉上眼睛，不說話，也不再鬧。剛才她已經(jīng)哭不出眼淚來，但此時又有兩行淚水滑出眼眶，順著臉頰一直流進(jìn)嘴角與脖頸，又咸又澀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