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的參與者中只有巧菱沒有參加。不知道是她在觀望還是不想?yún)⑴c到這種事件中。事實證明,在馬號街變?yōu)橐粭l惡名昭著的爛街的時候,其他姑娘的生意一度非常慘淡。只有巧菱,還是一如既往地被眾多客人念念不忘。畢竟在物欲橫流無端是非的時代,一只荷包蛋可能就會讓人覺得難能可貴。
然而,一個悶熱得難以透氣的夜晚,我和小野從護城河乘涼回來離家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小野停住了,用臂彎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從縫隙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巧菱的店子。從里面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我們再熟悉不過。我看到小野眼里被灼傷的難過,然而他很快氣定神閑下來。他拉著我站到了一邊。那個人,是小野的爸爸。
我以為小野會有劇烈的反應(yīng),可他一直都不曾有反應(yīng),像從未發(fā)生過。我也守口如瓶著。只是我眼看著的小野,漸漸憂郁下去。我不知該如何幫他。這樣的少年,他會覺得幫他是對他的同情。我突然憎惡起馬號街來,它讓我的少年變得消沉傷痛。我想小野的感受和我相同。馬號街成為了我們心里的暗傷。
這些流鶯們在馬號街上繼續(xù)漂流著,馬號街漸漸湮沒了她們的出身。這些的這些,都會漸漸消失。
暗戰(zhàn)
在馬號街日益的變化中,我們也慢慢長大了。升了中學(xué),我不能再像小時候跟在他身后,我們?nèi)諠u疏遠,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圈子。在學(xué)校見了面都只是靦腆地打個招呼就過去了。他比我高一個年級,身邊還是一群跟隨他的人,他有了一個貓一樣的女友,瘦高個,緊身衣服,天天吊在他身邊。這群少年們成為了校園里一股新的力量。小野似乎成為了他們的領(lǐng)頭人。他比以前更加冷漠,他身上冷酷的氣質(zhì)常讓人不自覺地發(fā)冷。有時候,我遠遠地看著他,我就覺得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進入他的內(nèi)心了。他離我的回憶越來越遠了。
這群少年兇狠野蠻毫無畏懼,成為城北的一股勢力,他們以斗勇斗狠著稱。小野現(xiàn)在的力量已不是擰斷一只麻雀的脖子了,他現(xiàn)在的能量足以毀滅任何他不想看到的人。他任性狂妄不屈,已經(jīng)是漸漸鑄成的不可能被人改變的性格了。他晃蕩在城北,別人懾于他的冷面或者他家族的勢力,很少有人敢對他不尊重。除了那些原本牢牢占據(jù)在城北的另外一些勢力。他們兩股彼此不容,中間有過不少小摩擦,一直未成氣候。但是已經(jīng)越來越清晰的是,他們遲早要在城北的土地上進行一場勝者為王的勢力割據(jù)戰(zhàn)。
從來就沒有人知道小野在想什么。他跟我一樣,從來不肯將心事吐露給別人。他有讓人羨慕的家庭成長背景,該受到的教育一樣都不少??墒菫槭裁此麜屪约撼猎谀嗵独?,我想不通,他的家人也想不通。很久很久以后,當我真正脫離了那個年代時,我才想明白,也許對有的人來說,沒有一種痛苦比得上心底的孤獨。
這天放學(xué)我跟往常一樣獨自走回家,沒有想到小野會突然來找我。我們已經(jīng)陌生了太久,彼此生活唯一還有交集的就是這條回家的路,這條街,這一直未變的城北地帶。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遠,但是我沒有辦法拉他一把。
他坐在巷道的石階上抽著煙。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小米粒,你怎么還是那么瘦?
我在他身邊坐下來。說吧,為什么來找我?
你不知道嗎?我要離開城北了。我終于要離開這條爛街了。
我們有一會兒沒說話,我不知道該講些什么。我突然覺得,小野終于要從這些記憶里抽除了出去。從這條爛街,從這腐敗發(fā)霉的城北里走出去了。剩下我,獨自面對這沼泥般的記憶。
要去哪里?我忍不住問他。
爸爸調(diào)到省城去了,他們要我從那里去新加坡。
嗯哪。挺好的,以后你不會再掙扎了。走出去啦。我歡快地講著,我只是不想要情緒多么糟糕。
你會記得我嗎?
我?當然會啦。我哪有那么健忘?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