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賢淑建議不如順應出生日,小名叫做“阿愚”,可保孩子平安。
兩人僵持不下,于是各叫各的。靜雅說:“鬧鬧該喂奶了。”賢淑婆婆說:“李嫂,請把阿愚的小被子拿出去曬曬?!眻雒媸指阈Γ珱]有人敢公然地笑。
程少卿并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歡喜,至少表面平靜異常。反而是做爺爺?shù)暮妥鍪迨宓氖珠_心。
沈安若沒想到程少臣那樣喜歡小嬰兒,抱在手里就不愿放手,笑得十分孩子氣,他比月嫂更有辦法讓小孩子止住哭。沈安若壞心地想,這家伙莫非小時候很喜歡洋娃娃,結果因為身為男孩所以沒有得逞?
而沈安若對嬰兒天生沒好感,盡管是這樣漂亮的小嬰兒。保姆把孩子塞進她懷里,她覺得好似抱了一枚定時炸彈,心驚膽戰(zhàn),抱松了怕嬰兒掉到地上,抱緊了怕勒得她難受,一會兒后背就冒汗。她笑得僵硬,別人卻只當她些許的緊張與激動,還打趣她正在體驗做母親的感覺。還好一分鐘后,程少臣很自然地把孩子從她懷里接了過去。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發(fā)自內心地感謝他。
晚上靜雅拉著安若聊天。
“你看多么順利,沒有產前焦躁,也沒有產后抑郁,比想象中的容易許多。你自己不想體驗一下嗎?少臣喜歡小孩子,他一直有小孩子緣?!?/p>
“要把一個孩子平安順利地撫養(yǎng)長大,太艱難了。要他身體健康不摔了碰了,要智商正常學習不要比別人差,要不危害社會最好還是社會棟梁……這是多么繁重的使命。人這一生時時處處都會產生誤差,稍有偏離最終都要謬之千里。我一想起來都覺得害怕?!?/p>
“你想那么多那么遠做什么啊,做人先看眼前最重要?!?/p>
她從靜雅房里出來時,經(jīng)過公公的書房,門沒關嚴,露出一條縫。程少臣又在里面被訓話,真可憐。
程興華說:“不制造產品,專門高額克扣別人的辛苦錢。黑客!”
“如今制造業(yè)的利潤率多么低,難為你還做得那么得意。我們賺的也是辛苦錢啊,還有‘黑客’的定義不是這個意思,程先生你落伍了。”
“投機!”
“那叫投資好不好?”
這對父子就從沒好好講過話。
她在看樓梯轉角處的幾幅油畫,非名家之筆,但她喜歡。很小的三幅畫,同一處風景的春夏秋三季,遠山近樹,意境深幽,偏偏少一幅冬天。
偏廳里婆婆與陳姨在閑聊,聲音隱隱傳來。陳姨說:“聽說前陣子紫嫣回來了。”
“少卿知道嗎?”
“不清楚。不過少臣肯定知道?!?/p>
“初一那天少臣是跟她在一起?”
“應該是?!?/p>
“簡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禍水!”
“你小聲點啊,怎么又扯上老程了?沒什么啦,我看少臣跟安若相處得挺好?!?/p>
“嗯。告訴其他人,別在安若面前提這個名字。我看那孩子雖然話不多,但心思敏銳。還有,也別讓靜雅知道,免得她不痛快?!?/p>
“還用你說嗎?”
沈安若發(fā)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她聽到第一句時就準備轉身上樓,但當時偏偏她的絲巾滑落,質地太輕,直接飄到樓梯最后一層臺階處,她只好去撿,于是不免又多聽了幾句,但她已經(jīng)盡量用最快的速度上樓了。
她已經(jīng)上了大半的樓梯,突然聽得似有人走出來的聲音,不免在心底輕輕嘆息一下,只好再轉身向下走。她招誰惹誰了呢,枉做小人。
“陳姨?!?/p>
“安若,靜雅睡了嗎?”
“沒呢?!?/p>
“陪她多聊會兒吧,她這些天念著你呢?!?/p>
“嗯,靜雅有點餓,我?guī)退N房拿點東西吃?!?/p>
回程仍是沈安若開車,三個多小時車程,快到城市交界處時,高速路上的車開始多起來。
程少臣險險地把著她的方向盤替她調整方向:“真是沒有開車天分,七歪八扭成這個樣子,還敢用這樣的速度?!?/p>
“我自己開車時比這好多了,都是因為你總在旁邊搗亂,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p>
然后車里沉默。太過安靜了,幾乎令人昏昏欲睡,沈安若開了音樂,放的喜多郎的《古事記》。一遍結束,沈安若又重播,程少臣忍不住出聲:“換一張。聽這么別扭的音樂,怪不得你越來越別扭。”
“這音樂哪里別扭了?你就喜歡把自己的觀點強加于人?!?/p>
“旋律似乎平靜,但編曲很狂躁,節(jié)奏太壓抑,總之不適合你。春天容易上火,我建議你還是多聽聽巴赫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