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全家急急地從澳洲回來,我才知道阿瑟奶奶上電梯的時候,犯暈了,明明是下樓,按了上樓的鍵,等電梯到了又按了下樓的鍵,進(jìn)電梯時被電梯的門夾住一下,又摔倒在電梯里面,扭傷了腳踝,膝蓋磕碰的也不輕。
我去到醫(yī)院,阿瑟奶奶正躺在病床上,翹著腳,數(shù)落著阿瑟爸爸媽媽:“滋事兒,真是滋事兒,我這還活得好好的,你們緊張個啥?”
阿瑟著急地說:“奶奶,你看看你那腳脖子,都腫成啥樣了?”
老太太白了一眼阿瑟:“你住嘴,你要是還有點兒良心,給我生個重孫子去,來來去去的,你都多大了你?還想不想讓我走踏實了?”
我差點兒被老太太氣樂了,老太太又瞪了我一眼:“同學(xué)同學(xué)的,你也不曉得好好勸勸這小子,哼?!?/p>
阿瑟爸爸皺眉:“媽,你別犟了,跟我們過去吧,澳洲的邀請函我托人給你寄過來。”
“我才不去?!崩咸_始四處找拐杖,阿瑟討好地把拐杖遞給奶奶,老太太拿起拐杖對著阿瑟和阿瑟爸爸就是一通打:“你們小時候,尿布都是在四合院曬的,現(xiàn)在翅膀都硬了?老宅子留不住你們了?錢錢錢的,我看你們兩腿一蹬那天,能帶多少金銀財寶過去……”
阿瑟爸爸沒吭聲,阿瑟抱著腦袋跑出病房,我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老太太還真是狠,你看看,都幾個疙瘩了?”阿瑟把腦袋伸到我面前。
酒吧還沒開門,阿瑟開酒吧的哥們兒鄭鐸特意為阿瑟開業(yè),我忍著笑,壓低聲音:“你不會真的不生小孩兒吧?老人都疼隔輩兒人,你也該想想了?!?/p>
阿瑟喝了一大口啤酒,不滿地瞪著我:“什么跟什么???還是哥們兒不?”
阿瑟停頓了一下:“不行,我奶奶這么一個人呆著不成,得想個辦法……”
鄭鐸開了音樂,倚著吧臺笑:“要我說啊,你給你奶奶,靠,這話怎么這么別扭?得,先說完,你啊,給咱奶奶找個伴兒,老人不經(jīng)常說少是夫妻老是伴兒嗎,小區(qū)里多少老頭老太太一起跳健身大秧歌兒???”
“有譜兒沒譜兒???”阿瑟皺著眉頭。
鄭鐸往啤酒里加了一塊冰:“怎么沒譜兒?。吭蹅z一起長大的好不?就那老趙頭就不錯啊,小時候看著咱倆光腚長大的……”
我撲哧笑出聲,阿瑟狐疑地看著鄭鐸:“哎,你說清楚了,看哥們兒光腚長大的沒幾個,哪個老趙頭?”
鄭鐸“啪”地拍了一下阿瑟的腦袋:“就是那個天天繞著老太太跳大秧歌兒的老趙頭兒???跳得可好了,咱們小區(qū)的中老年婦女的偶像?!?/p>
“去去去,老成那樣還繞著老太太跳?有病?。课夷棠贪滋勰懔?。”阿瑟推了鄭鐸一下。
鄭鐸睜大了眼睛:“誒?老頭兒現(xiàn)在不一樣了,天天說外語,說得溜著呢,上次跟我一照面就來了一句‘啊捏哈歇腰’,我都不會說,后來才曉得是韓國話,什么古德啊哈羅啊貓寧油啊,多上進(jìn)一老頭兒?你爺爺是書香門第將門虎子,人家也不差啊,會好幾國外語呢,關(guān)鍵是能逗奶奶笑就行了唄。再說了,都這個歲數(shù)了,你指望咱奶奶能找個啥樣的?……”
阿瑟晃著手里的酒杯,冰塊兒在酒杯里撞擊著玻璃壁,發(fā)出嘩嘩的響著,阿瑟皺著眉頭,沒說話。
方小刀看到我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第一個反應(yīng)是:“呀,你手指頭怎么了?”
我嘿嘿笑著朝方小刀晃晃手,得意地笑:“哎,說點兒好聽,這是硬貨,金的,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老人的壓箱底貨,比現(xiàn)在的金子更值錢,純!”
“怎么那么別扭?。俊狈叫〉渡驳刈プ∥业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下。
方小刀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看雞爪子,我有點兒惱火。
“你也不要點兒好的,要鉑金啊,那個才是硬貨好不好,都二十一世紀(jì)了,有幾個人把金子當(dāng)硬貨?”方小刀揶揄地朝我嗤笑。
不知道怎么的,我想起了許小壞,我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地看方小刀:“左手,還沒有合適的人吧?”
方小刀警惕地盯著我:“想左爺了?想懸崖勒馬?那你好歹把戒指扔了好不好……”
我打斷方小刀:“你給我閉嘴!我是說許小壞,許小壞現(xiàn)在也沒合適的男人……”
“男人,是不會跟自己一夜情的女人結(jié)婚的,你少操心了?!狈叫〉队门值孟耩z頭的手摸摸嘴唇,不屑一顧。
我皺眉:“你少廢話,2000年,那會兒哪來的狗屁一夜情?再說了,他倆是那種關(guān)系嗎?”
方小刀瞇著眼睛看我:“要不,你跟左爺說去?讓左爺從加拿大回來,把許小壞給娶了?”
我沒搭理方小刀,下意識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嘴唇,那個黑暗的夜里,許小壞柔軟的溫暖潮濕的嘴唇,多少年之前,那個柔軟的溫暖潮濕的嘴唇,曾經(jīng)帶著一個男人的溫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