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一挑：“干嗎，要請我吃飯啊。又是花花公子的伎倆?！?/p>

“不愿意可以拒絕。但是我的邀請出于好意。你要有禮貌。”

“那我禮貌地拒絕。”她吐吐舌，輕聲嘀咕，“鬼才知道好意惡意。”插了兜輕快地走掉了。

他坐了一會兒，然后出去，站在過道向下俯視，看到那女子活蹦亂跳地出去了。我就在她心里一點痕跡都沒有？他想，可她在我心里倒是很耀眼的一抹。心內(nèi)略滲出了失落。

晚上，母親來電讓他回去。到家，發(fā)現(xiàn)姑姑和方圓夫婦來拜訪了。因為語聲的緣故，他細(xì)細(xì)留意了陳劍。

為人謙和，說話得體，當(dāng)然他也看出了他的圓滑，一干人照顧得很好，從沒冷場，雖然姑姑和父親是多年來的冷疙瘩，這回居然也都有了笑，全賴他轉(zhuǎn)圜，卻從沒突出自己。

餐畢，陳劍和父親下圍棋。

至鳴到方圓身邊，說：“哎，這么好的夫婿怎么挑的？”

“你也覺得好？”方圓滿面紅光，“你最挑剔了，居然說好。不過是真好。見到他第一面，我就不想放棄?！?/p>

至鳴說：“他喜歡你什么呀。要是我……”皺著眉上下掃方圓，“要身材沒身材，要相貌沒相貌……唯一有的，不就錢嗎？”

方圓打他一拳，說：“你這人太過分了。得找個人好好修理你不可?！?/p>

也就這一瞬間，至鳴發(fā)現(xiàn)她嘴角甜蜜的笑影沒有了，似乎籠上了一層濃霧。她有點沮喪，默默地往母親那邊去了。

他想，他們的確是有隱情的吧。

書房里笑聲朗朗，陳劍溫和禮讓的聲音和父親的嘖嘖贊嘆聲傳出來。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有點嫉妒他。

又想起那個女子。

一個人待在園里抽煙。很煩，為那個如在骨鯁的女人。他想他大約是寂寞了，便打電話給史若吟。

他在美國認(rèn)識的，一次社交場合，當(dāng)然認(rèn)識的時候，并不知道她是實力雄厚的史家產(chǎn)業(yè)的繼承人。她長得還不錯吧，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懂得修飾自己，懂得怎樣展露女性風(fēng)情，所以她當(dāng)晚成為了男士追逐的焦點。他跟她交談了幾句，印象還過得去，交換名片。幾天后，她主動打電話約他，他無聊，便赴約。

也就隨便聊了聊，無所謂好壞，此后又約了幾次，一日喝了點酒，她說：“你好像不喜歡我？”他說：“是嗎？”她說：“你看上去心不在焉，這比冷漠更傷人心?！彼终f：“是嗎？”她說：“我身邊很多女性朋友都思慕你。我跟她們打賭了，準(zhǔn)備誘惑你?！彼脽熐们米雷?，說：“這挺好玩。賭注是什么？”她說：“我輸了，就不打算結(jié)婚?！彼f：“犧牲夠大的?！彼币曀?，說：“所以，我把全部未來都搭在你身上了?！彼f：“我有點受寵若驚。不過，說起來，與我無關(guān)?！?/p>

她輕輕喟嘆：“你真的不好對付?！?/p>

當(dāng)晚，他送她回去。她邀他進(jìn)屋小坐。很自然地，她勾引他。他說：“跟你發(fā)生點什么是不是算你贏了。”她說：“你想施舍嗎？”他說：“是啊?！币贿呎f一邊做。無所謂好不好。她卻很滿足。說：“我愛你，至鳴。”他嚇了一跳。

后來，知道她的身份后，他想全身而退。他知道他父親決不會放掉這個機(jī)會。但是她告訴了她家人，她家人又與他家人聯(lián)系，所以，雖然他們兩人沒什么，雙方家長卻早就喜氣洋洋地準(zhǔn)備聯(lián)姻了。

馮家和史氏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在這經(jīng)濟(jì)不太平的關(guān)頭，沒什么比這更能保護(hù)各自利益的。

那么，史若吟算是他正式的女友了。雖然他實際上并沒有太多感覺。

“至鳴?！睂Ψ浇拥诫娫捄荏@喜，說，“你居然會主動給我電話?！?/p>

“最近怎樣？”

“就那樣，不想念書了。你走后，什么意思都沒有。過些時候，我就回來?，F(xiàn)在天天想著你。你有沒有想我？老實說啊?！?/p>

“這不打電話嗎。”

“你真想我嗎？”她甜絲絲地回味。

“那就這樣了?！彼獟臁?/p>

“嗯，再說會兒嘛，我閑著?！?/p>

他瞥到方圓也到了園子，獨自一人枯走。便說：“我有事，下次聊?！?/p>

放下手機(jī)。方圓走到他面前，說：“跟史家大小姐電話？”

他點點頭。

“你也勢利啊，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啊?！?/p>

“哪樣？”

方圓眼中有些苦惱，看著深色的天，說：“情感都是第二位的，對嗎？”

“陳劍并不愛你？只愛你的錢，對嗎？”

方圓氣道：“你為什么這么殘忍？”

至鳴冷冷地說：“猜對了是吧。那你為什么嫁給他?！?/p>

“我愛他呀。碰到他，我跟發(fā)了瘋一樣，什么都不要，只要他?！?/p>

“詳細(xì)說說。”

“給我一支煙?！?/p>

至鳴抽出煙遞給方圓，幫她點燃。方圓靠樹而立，吐一個煙圈，臉色有些迷惘。

“很偶然遇見的，我醉了酒，出來迷糊了，亂走，又吐。正好碰到他，送我回去。打動我的，是我在車?yán)锼鴷r，他在我身上搭了一件他的衣服。衣服味道很好聞。我醒來偷看他開車的側(cè)臉，就明白什么叫一見鐘情。后來，又在一次酒會上遇見了，我跟他搭訕。他彬彬有禮地回復(fù)，間或說幾句笑話，滿場男人，就他一個還像樣。我要了他的電話，準(zhǔn)備倒追。天天打電話給他。約他。他用忙推辭，但或者也真忙。后來我說，忙什么呀，到我這里來吧，我把我的公司交給你打理。說實話，晨光百貨實在是把我折騰得筋疲力盡。我一點也不喜歡做生意。就想找個人幫我，我覺得他才識能力俱不俗。就用這個做釣餌，跟他見了次面。他告訴我他有女朋友，很相愛。如果我有別的意思，那是沒辦法的。我就很惱怒，你明白嗎？第一次認(rèn)真想得到什么東西，卻被人預(yù)訂了，那感覺很不好。我是想拿到手的，無論用什么方式。后來就跟他協(xié)議唄，他娶我，我將百貨公司和部分股權(quán)轉(zhuǎn)給他，他認(rèn)識上流人士，自己創(chuàng)業(yè)，而后將我的東西還給我，再就離婚。”

“無恥居然也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偹阋娮R了。”至鳴哂笑，又朝方圓努努嘴，“你呢，就這樣甘心被人利用？”

方圓說：“我就想跟他結(jié)婚后，也許他會愛上我。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p>

至鳴鄙夷道：“與你一夜夫妻的多了，也不見得愛上你?！?/p>

方圓眼中有淚，嘟囔道：“人家這么煩惱你還這么刻薄。幫我想想辦法，如何留住男人的心?！?/p>

至鳴說：“男人動心就動心了，其余沒別的辦法。你自己好自為之，建議不要離婚，離婚就是把一半家財拱手相讓。私人協(xié)議沒有法律作用。

陳劍忽然在屋檐下叫方圓，方圓忙抹淚迎過去。

陳劍說：“怎么了？”輕撫方圓的淚痕。方圓連忙搖頭：“沒事，跟至鳴聊天，提到了父親，觸景傷情了?！狈綀A的父親早逝。

“別難過了。跟你說過別盡想不快樂的事，人生苦短?！标悇堖^她。方圓仰頭凝望他，眼里又是點點幸福。至鳴覺得陳劍虛偽透頂。

陳劍拉了方圓走到至鳴面前，說：“我們要告辭了。謝謝晚餐?！?/p>

“不謝。”至鳴說。

陳劍又謙謙一笑。父親等人出來送客。陳劍致謝，又關(guān)照父親注意身體，稱贊母親的廚藝。很有禮貌，很有修養(yǎng)，也很討人喜歡。

看著他們轉(zhuǎn)出花園的背影，至鳴想：他，懂得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