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醫(yī)院的休息室里，一臉疲倦的徐楊睜開眼，看看手表，已經(jīng)快晚上八點了，感覺才睡了一小會兒，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這么久。

他一鼓勁起身來，對著窗外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深呼吸，然后穿起白大褂準(zhǔn)備出去。外面的同事進門，問：

“連著做了兩個手術(shù)，還不好好休息？晚上又沒你的班?！?/p>

“沒事，我去病房看看?！?/p>

“咳，”同事笑起來，“又要去給你的小姑娘講故事了？徐醫(yī)生都快升職為徐保姆、徐奶媽了?！?/p>

“去你的！”徐楊推了同事一把，自己也笑起來，笑過之后一點也不耽誤，一邊系著扣子便往病房走去。長長的走廊上，他的背影看起來的確像一株挺直頎長的白楊。

靠近病房，徐楊腳步慢下來。輕輕推開門，病房里亮著燈，那小丫頭面朝下趴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他有些猶豫，那小丫頭卻聽到腳步聲，馬上仰起臉，兩只眼睛上都蒙著紗布。

“徐叔叔，是你嗎？”六歲女孩的童音，夾雜著一點哭腔，“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徐楊連忙在床邊坐下，一邊扶小丫頭趴好，把她的臉在圈墊上調(diào)整好，動作很小心。這小丫頭叫俞魚，是前幾天剛從國外轉(zhuǎn)回來的病人，視網(wǎng)膜脫落，情況不是很嚴(yán)重，可就是年齡小了點，除了一個看護之外又沒別人照顧，難免令人多擔(dān)心些。

“魚魚千萬不能哭啊，不然眼睛好不了?！毙鞐畹穆曇艉軠睾汀?/p>

“我沒有哭……就是想媽媽了，她什么時候回來呀？”

“你媽媽打電話說等你右眼做手術(shù)的時候就回來，”徐楊拉拉她的手，“所以魚魚要勇敢一點給媽媽看，好不好？”

俞魚很小心地點點頭。

徐楊舒口氣，其實他只知道俞魚媽媽人在國外，什么時候回來就不知道了。俞魚進醫(yī)院的時候只有一名看護跟著，這么小一個孩子，很惹人憐的。

“徐叔叔，今天講什么故事？”

“今天啊……”徐楊扭亮了床頭的臺燈，翻開旁邊一本小書，“今天講皮皮魯和魯西西的故事?！?/p>

開始講故事了，俞魚被皮皮魯娶的外國媳婦逗得直樂，動作又不能太大，只能把臉埋在圈墊里吃吃笑。徐楊一心二用，看到俞魚的樣子，簡直想嘆氣。

俞魚剛來的時候因為眼睛疼晚上睡不著，他跑到圖書大廈去買故事書，結(jié)果去了之后兩眼一抹黑，滿眼花花綠綠不知道選哪本，最后就挑了很有歷史價值的皮皮魯?？伤尤贿B這故事也沒聽過。

講到后面徐楊停下來，俞魚想笑又強忍著，這樣對眼睛不好。他把書合上，調(diào)暗了燈，說：

“魚魚該睡覺了，明天繼續(xù)，好吧？”

俞魚很懂事地答應(yīng)一聲，明顯有些失望。徐楊坐在旁邊等她睡著，等了老半天，自己都快打起瞌睡來，兩個手術(shù)外加夜班，他累得快要吐血。

安靜了好一會兒，徐楊以為俞魚睡著，替她關(guān)了燈，正要起身，卻忽然聽俞魚天真地問：

“徐叔叔，你對我真好，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徐楊一愣，又坐回來，看著俞魚被紗布蒙了眼睛的小臉，小丫頭長得很靈，也懂事，可這并不能構(gòu)成他主動獻身當(dāng)保姆的理由，徐楊身上可沒有母性這種東西。為什么呢？他一手蹂躪著自己送給俞魚的小熊，拼命想理由。

“因為魚魚可愛嘛?！毙鞐罡尚χ荒苡眠@么一個蹩腳的理由頂上去。

小丫頭很高興，隔了一會兒又問：

“徐叔叔你長什么樣子??？”她很人小鬼大地偷笑，“那些護士姐姐都說你長得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