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容易被女人忽悠,更容易被床上的女人忽悠。
現(xiàn)在想來,阿然一定是充分利用了我這個弱點。
2006年的最后一晚,我和阿然原本計劃在高潮中迎接新一年的到來,但由于我沒能成功地把握好進(jìn)度,所以零點鐘聲敲響的時候,我們只好改為赤身裸體地暢想未來了。
“說說吧小屠同學(xué),07年都有什么打算?”阿然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兩條珠圓玉潤的長腿放肆地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懶洋洋地伸手在床頭的褲子口袋里摸煙:“打算那就多了去了,沒見年底找我談事兒的人一撥接一撥的么--什么給死人倒騰墳地的、給大齡女青年倒騰老外的、給成功男士倒騰處女的……就看哥哥我有興趣干哪個了!”
阿然笑了:“扯吧,我看你沒一個能倒騰成的!還是姐姐我給你指條明道兒怎么樣?”
“什么?”
“拍電影!”
“你說A片?不好意思啊,我一向只賣身不賣藝!”
“美得你!”阿然輕蔑地掃了我一眼,“就您這小身板兒,拍出來誰看啊?也就背著人湊合用用了。我說的是真的電影,能在電影院里放的那種!”
“嗯嗯,當(dāng)然,一定得選全球最牛逼的電影院同步首映,雇好萊塢巨星捧場,放就得放最大的IMAX巨幕,直接三維效果,劇場里最少也得坐個四萬人,什么環(huán)繞立體聲啊、飛機(jī)座啊、情侶包廂啊,能用的全都給它用上……”
“打住打住,《大腕》的臺詞兒我比你熟!你別拿我打岔,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我真想拍個電影!”
我盯著阿然看了半天,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之后,我認(rèn)真地、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作為朋友,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有病抓緊治,千萬別耽誤了!”
這句話換來了阿然的一頓拳打腳踢:“別這么沒見過世面行不行?你以為拍電影有多難?告訴你,只要有錢,是個人就能拍,當(dāng)然拍得好拍不好單說??墒怯芯涔旁捳f得好?。和鹾顚⑾鄬幱蟹N乎?知道我對這句話怎么理解的嗎?你要是想當(dāng)王侯將相,你就得足夠有種!”
其實我知道阿然一直對影像這種東西有著近乎變態(tài)的迷戀,整天照相機(jī)、攝像機(jī)不離手,滿大街地拍照片、拍DV,最近兩年更是閑著沒事兒就往北影、中戲溜達(dá),要不然就在網(wǎng)上泡大大小小的影視論壇,結(jié)交了一幫所謂圈子里的狐朋狗友。也不知道被這些狂熱分子灌了什么迷魂藥,以至于異想天開到了如此地步。
“只要有錢誰都能拍?好吧,我姑且相信你這句話,問題是--錢呢?錢從哪兒來???拍個電影少說也得幾十萬、上百萬的吧,你指望我?guī)湍銚屻y行去?”
“搶銀行倒不至于,不過這事兒你還真的能幫上忙。知道櫻子吧?”
“嗯嗯,知道,就那個整天嚷嚷著要拍新片,到現(xiàn)在一部也沒見上映的姐們兒!”
“少擠對人啊,你以為干電影這行那么容易呢?拍出來上映不了的多了去了,我覺得櫻子還是很有思想有抱負(fù)的!”
“還是啊,知道不容易你還非跟著趟這渾水兒?”
“你聽我說完了行不行?前兩天櫻子告訴我,最近有兩三部小成本的片子,正在各大電影節(jié)參展呢,都是像咱們這種野路子的人自己拍的,可是給他們投資的居然是同一個人,你猜猜這人是誰?”
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管他是誰呢,反正我肯定不認(rèn)識,我認(rèn)識的人一個比一個窮!”
阿然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耳邊:“你的確不認(rèn)識他本人,但是你肯定認(rèn)識他們家千金--周同同!”
“我靠!”我一頭栽倒在床上,眼前亂冒金星。直到此時我才明白了阿然的險惡居心,虧我還以為她大元旦的家都不回,非要跟我泡一起,是因為對我有多么依戀呢,敢情是為了這個。
“你趁早兒死了這條心!”我頭也不抬地沖阿然揮了下胳膊,“我告訴你,同同現(xiàn)在肯定恨我恨得牙根兒都癢癢,你還指望她管我的事兒?美男計也不是你這么個使法兒!”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阿然趴到我的背上,用尖利的牙齒輕輕咬著我的肩膀,“我這可不光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你說你也眼看就30的人了,總不能光圖個吃喝不愁就算完了吧?我也不跟你說什么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大道理,就說人活這一輩子,你就不想留下點兒什么?”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有考慮過,我一向覺得活著一天就高興一天,閉了眼就萬事皆休,留不留下什么又能有多大區(qū)別呢?阿然滔滔不絕地向我勾畫著未來的美好畫卷和遠(yuǎn)大前程,就好像明天我就能成為新一代的張藝謀、馮小剛,可惜這些在我聽來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扯淡,我還不至于淺薄到兩句好話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阿然說得口干舌燥、興奮不已,我卻毫不留情地一瓢接一瓢地給她潑著冷水--我認(rèn)為這是我作為一個朋友應(yīng)盡的義務(wù)。但是最終,阿然的一句話讓我放棄了說服她的企圖,并莫名其妙地為她的話怦然心動。
阿然說:“我不想到了八十歲,還只能對別人說我曾經(jīng)夢想過什么,而不是我曾經(jīng)做過什么!”
夢想是個什么東西?這同樣是我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但是阿然眼中閃爍著的某些類似于信仰的東西,讓我忽然間產(chǎn)生了推波助瀾的欲望。如果做白日夢也算是打發(fā)時光的一種方式,為什么我不可以試試參與其間呢?畢竟這年頭又好玩兒又無害身體健康的事情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但我還是深深地嘆息了:“幫你不是不可以,但你也有點兒太狠心了!雖說咱倆也就是對兒沒名沒分的野鴛鴦吧,但好歹也這么長時間的肌膚之親、同床共枕,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把我往別的女人懷里推?”
阿然從鼻孔里輕輕地“嗤”了一聲:“老子為了藝術(shù)連自己都豁得出去,還豁不出去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