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好奇的樣子，桑離一邊泡茶一邊解釋：“這壺以前是一個朋友的藏品，后來因為不贊成我總是喝咖啡，所以才送給我做禮物。他喜歡紫砂壺，給我講過‘曼生十八’的典故。說的是清朝一個叫做陳鴻壽的金石名家設(shè)計了十八款茗壺，然后根據(jù)他的別號‘曼生’，命名這十八款茗壺為‘曼生十八式’?！?/p>

她提起小巧的赭紅色茶壺：“這一款就仿的是其中的圓珠壺樣式，傳說真品上刻著八字銘文，叫做‘如瓜鎮(zhèn)心，以滌煩襟’。他送我這壺的時候正是我人生中最浮躁的一段時間，他希望我能冷靜從容，不為俗事煩惱，可惜，我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p>

她抬頭笑笑，將托盤和茶壺端到客廳茶幾上，在沙發(fā)上落了座，揚(yáng)手倒茶。裊裊茶香飄散開來，馬煜看著對面沙發(fā)上的女子，覺得有些恍惚。

桑離抿一口茶，笑著看馬煜：“馬煜，你常常都是這么神思恍惚的嗎？”

她太直白，馬煜愣一下，便聽見她說：“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如果你不介意?！?/p>

馬煜微微一笑：“這有什么可介意的。介意的多是還沒有放得下的，而到了我們這個年紀(jì)，還有什么放不下？”

桑離笑：“你這個年紀(jì)，你才多大？人說六十而知天命，你提前二十幾年就萬事不在乎了？其實你這個年紀(jì)，正是奮斗的好時候。”

馬煜點(diǎn)頭：“說得也對，不過如果我當(dāng)初不是那么急于奮斗、急于有好的前程，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那么多的遺憾。至少，我喜歡的人不會因為我離開而受傷；喜歡我的人也不會因為我不投入而受傷?！?/p>

桑離又想起那個漂亮的女子，她是YOYO的媽媽，可是要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她連自己的女兒都放棄，寧愿選擇一走了之？

馬煜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們攤牌那天，你都看到了?！?/p>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桑離點(diǎn)頭，馬煜喝口茶，表情安寧。他說：“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那時候，我還真是很年輕?！?/p>

他說這話的時候，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像足了六十歲的懷舊，桑離想要奚落他，卻沒忍心開口。

馬煜的故事，開端和所有的愛情故事一樣：少年青澀的初戀，對方是同年級的女生，在十九歲這樣的年紀(jì)里，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那個女孩子，后來很多次出現(xiàn)在馬煜的夢里。不能算是很漂亮，卻永遠(yuǎn)都是笑著的。馬煜記她的笑容，似乎不由自主就要記一輩子。

那時候，這個每天都有燦爛笑容的女孩子和馬煜一樣都是學(xué)生會的成員，每周都會一起去學(xué)生會開例會。校學(xué)生會很大，人很多，馬煜大一，很多人都還沒認(rèn)全。不過他倆倒是有一個共同點(diǎn)，就是開會時喜歡選最后一排坐。選最后一排的原因是女孩子喜歡趁講臺上的主席不注意時就往嘴巴里扔一顆開心果，而馬煜喜歡在開會時看報紙，看完就把報紙折幾折，順手扔給坐在靠窗位置的體育部副部長。

有一段時間，馬煜逢開會就能聽到“喀嚓喀嚓”的聲音，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教室里有老鼠，四下里環(huán)顧過多次，甚至還貓腰在桌子下面搜尋過一圈，可是總沒找到發(fā)聲源。

直到某一天，嚼開心果的女孩子樂極生悲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而當(dāng)時學(xué)生會主席正在布置校園文化節(jié)的具體事宜，結(jié)果全教室的人都突然聽見一個女孩子橫空出世的慘叫——“哎呀”！

主席驚訝地四處看，并率領(lǐng)所有人將目光聚集到教室后方，只見最后一排的兩個人呈現(xiàn)無比怪異的姿勢：女孩子捂著嘴巴眼含熱淚，隔幾個座位的男孩子身體微傾向女孩的方向，手握半拳停在空中——真是怎么想怎么曖昧的姿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