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肚子疼，還有，還有覺得惡心……”樊秀靠著墻壁慢慢蹲下身子。

“阿義呢？你感覺怎么樣？”樊正大聲問里面的樊義。

回答他的是一陣嘔吐聲，樊義痛苦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叫了聲：“哥……大概是……食物中毒……”

樊正擰著眉頭沖進客廳，想要撥打電話，凌燕已經放下電話站起來，“阿正，我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馬上就到！”

“阿正啊，這到底怎么回事啊……”殷淑秀哭著沖進來，拉著樊正的衣袖一個勁兒哭，樊正不耐煩地喝道：“媽，別鬧了，一定是婚宴上東西吃壞了，食物中毒，趕緊收拾點東西，準備著上醫(yī)院吧！”

“我怎么沒事？你們，你和燕子也沒事……”

“還用說，那一桌子菜油膩膩的，色香味俱不全，我一點兒沒吃，當然不會肚子痛……”凌燕暗覺僥幸?，F在想起來，幸虧她和樊正一直忙著招呼賓客，后來又吃不下，而殷淑秀也忙壞了沒顧得上吃飯，倒還是件好事，僥幸沒有中毒。

“食物中毒？”殷淑秀驚慌失措，哭聲震耳欲聾，“怎么會？哎呀呀，食物中毒……快點，快點給醫(yī)院打電話啊……食物中毒可不得了啊，晚了要出人命的啊……”關鍵時刻，平時又精明又利索的殷淑秀就現了原形了。真正遇上點兒事情，她就手腳無措，不但一點辦法沒有，幫不上半點忙，反而影響別人。

“媽，你就別哭了，都什么時候了，凈添亂……”樊正還要忙著進去查看奶奶，殷淑秀在身邊打轉，差點絆了他一腳。

這時候，凌燕已經回房去拿了皮包，想了想，打開抽屜拿出一疊現金，還有銀行卡，一并放進包里。出來的時候樊正在客廳里接電話，“黎叔叔，你們也不舒服？快去醫(yī)院，可能是食物中毒……”

“不是食物中毒，是有點兒不衛(wèi)生……”殷淑秀腦子忽然又“靈光”起來。在那“靈光”的腦子里，想起來的是那“五星級大酒店”廚師長是她家親戚陳思思的丈夫；還有，那陳思思多好，一口一句“殷姨”叫得多親熱，多好的孩子！

“阿正，別說得那么嚴重，就是有點兒不衛(wèi)生……”說得嚴重了，以后誰還去照顧“五星級大酒店”的生意呢，她可是答應了陳思思要幫她拉生意的！

她在話筒旁唧唧歪歪，樊正忍不住狠狠瞪她一眼，轉身背對著她繼續(xù)道歉，“是的，你們可能也食物中毒了！趕快去醫(yī)院，對不起，黎叔叔……”座機還沒掛，手機又在拼命響，接了電話，是單位的同事，全體吃壞了肚子，正在醫(yī)院打點滴。

醫(yī)院的急救車來了，把哼哼唧唧表情痛苦的樊家人一車拉去，順便也捎上了鄰居王大媽一家。王大媽因為和殷淑秀關系好，喜歡在一起八卦聊天，所以積極參與了婚宴。于是老兩口，還有個兒子，一起跟著進了醫(yī)院。

醫(yī)生檢查了一遍，下結論：“食物中毒！”

陸陸續(xù)續(xù)，住在附近的參加了婚宴的親戚朋友們都來了，醫(yī)院的注射室、診斷室、大廳里、走廊里，隨處可見樊家的親戚，男女老少都掛著吊瓶打點滴。醫(yī)院的護士醫(yī)生緊急調動起來，連N市衛(wèi)生局局長都來了，在醫(yī)院召開現場工作會，囑咐醫(yī)生搶救好病人。

護士忙得團團轉，給這個輸上液體，趕緊又去看別的。半夜三更本來可以打個盹兒，這下完全不可能，不由嘀咕：“這家人真是，辦婚宴是喜事，怎么能弄出食物中毒，鄉(xiāng)下的農家樂都沒整出食物中毒……”

正在輸液的是殷淑秀以前的同事，一家子去吃了婚宴后上吐下瀉，一肚子氣正找不到地方撒，不由罵道：“誰知道？殷淑秀的兒子結婚來請我們，我們還送了個大紅包做賀禮，誰知道是送錢去買中毒……”

“是啊，哪有這樣請客的……”

周圍的熟人朋友一起抱怨起來。

殷淑秀就在不遠處的角落里，本來是想來看看朋友們，聽了這些話，連忙將身子一縮，悄悄縮進附近的急診室。

她躲得很不是地方。

急診室燈火通明，二姑媽一家就躺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嘿嘿，嫂子，你們家的飯不好吃啊！”

“舅媽，”二姑媽的女兒也繼承了母親的光榮傳統(tǒng)，一張嘴就沒好話，“你該不是為了省錢，專門弄了些死魚爛蝦給大家吃吧……”

殷淑秀先是大囧，終于憤怒了，“省錢，我？不就是你們說你家陳思思的男人手藝好，讓我去照顧他的生意？”

“喲喲，嫂子，你這話就不對了！”二姑媽還有力氣翻白眼，“我是說了陳思思他們家肖藝在做廚師，可我讓你去了？我哪句話請你去的？還不是你自己，一心想著占點兒便宜讓人家打折……這會兒出了事，你還好意思賴，就算你耍賴，能賴到我的頭上……”

這個時侯，就能看出二姑媽深厚的身體底子來了，食物中毒還能面不改色滔滔不絕，并且把自己當初替陳思思兩口子吹噓拉生意吹得天花亂墜的事實拋到九霄云外。

殷淑秀氣得發(fā)抖，“呸”地一口吐去，“你放屁！”積累了一天的找不到地方撒的怨氣終于爆發(fā)，“那時候，你好說歹說，拉著我說你那親戚怎么好怎么好，還再三說都是親戚多去照顧，我才去他們那里……你可把我坑慘了……”

想起樊德銀進了醫(yī)院以后，因為這一晚已經跑了近十次衛(wèi)生間，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伸出手指頭指點她，“你，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婆娘……”

就連聽話的樊義也忍不住抱怨，“媽，你這是辦婚宴還是昏宴?。俊?/p>

外面，有那么多親戚朋友中毒、住院。這深更半夜的，樊正和凌燕還在不停地打電話，到處解釋、賠笑臉、墊付醫(yī)藥費，也不知道會花多少錢……

“你才放屁，好好的，我們來慶賀你娶媳婦，現在躺在醫(yī)院里，你還說我們不對……”二姑媽豈是善良之輩。

“你放屁……”

兩人就在病房里對罵起來！

樊家老太太打著點滴去衛(wèi)生間，在護士的攙扶下回來，見到這混亂的場面，不由氣得渾身發(fā)抖，顫巍巍地怒斥道：“閉嘴，你們都給我閉嘴，閉嘴……還嫌事情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