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是我的一場?。?)

第十一屆新概念作文獲獎?wù)叻侗?A卷 作者:省登宇


文/楊雨辰

PART 1

徐愛暖在有一段時間總是頻繁地被送到醫(yī)院去?;蛘呤且驗槟涿钍テ胶饩蛷臉翘萆蠞L下了來,或者是因為走路走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越走越往左邊方向傾斜,終于摔倒在花池邊上,或者是吃關(guān)東煮時手一抖,油和湯還有一粒粒滾燙的包芯小丸子就灑在手上,還沒來得及感到灼燒的疼痛,手背就紅腫了一大片。這些簡直讓徐愛暖覺得匪夷所思。

在市立醫(yī)院的骨科外科皮膚科進進出出的仿佛永遠只有徐愛暖這一個倒霉病號,臉上胳膊上腿上貼著厚厚的白紗布,從容地跟走廊上的醫(yī)生護士打招呼。

“噯,小暖啊,最近還好吧?”無數(shù)多句看似正常的問候,卻因為在醫(yī)院這種特殊的環(huán)境顯得怪異而尷尬。徐愛暖心想這不是廢話是什么,前兩天你還給我額頭貼紗布來著。但徐愛暖仍然表情謙遜無比好脾氣地回答:還不錯?;貞?yīng)她的就是那種程式化的標準天使微笑,絕對憂國憂民救死扶傷的微笑。甚至彌漫在鼻腔里的消毒水味道都隨之而變得神圣不可侵犯起來。

徐愛暖其實很討厭那種消毒水味道,那種絕望的味道總是令她跳躍的思維聯(lián)想到浸泡在福爾馬林藥水里的死胎,臍帶還未從身體上剪斷,手掌腳掌布滿紅色藍色的動脈靜脈血管,本來就足夠毛骨悚然的場景,更是因為胎兒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而令人不寒而栗。徐愛暖就是有這種本事,用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把自己逼得頭皮發(fā)麻脊背僵硬四肢冰冷。

少年就是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突然出現(xiàn)在徐愛暖的視界里,驚魂未甫的徐愛暖被他拍了一下肩膀之后的尖叫穿破少年的耳膜。兩個人就是以這樣奇怪的方式各自捂著心口,面色蒼白。

半晌,少年抬起手臂擦擦鼻尖沁出的細小汗粒,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我只想問你一下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guī)湍憬嗅t(yī)生。

“呃……我……我沒事……呀……”徐愛暖習慣性地回答沒事,卻在下意識中瞄到膝蓋上的紗布被崩開的傷口又染紅了,于是驚叫一聲,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十幾米開外的外科要求重新包扎。

PART 2

少年顧良言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徐愛暖的生活里,點線面地全盤覆蓋了徐愛暖的眼睛鼻子嘴巴胸口,甚至貫穿融化在每一塊貼著白紗布的新傷和已經(jīng)結(jié)痂痊愈的舊疤里。像是憑空被捏造出來的一個人,之前只是以氧分子、氫分子或者水分子的形式游弋于空氣中。但在那以后,就變成了有血有肉對徐愛暖來說有超強存在感的一個人。大概是父母在醫(yī)院工作吧,說不定還給徐愛暖包扎過傷口或者打過針,他沒有說,她也沒問過,只是每一次徐愛暖到醫(yī)院去總能在走廊盡頭,或者掛號處的木質(zhì)長椅上,或者一樓拐角的某個垃圾桶邊遇到皮膚白皙,側(cè)臉棱角分明的少年顧良言。

“嗨?!笨偸沁@樣一句恰到好處的問好,根本不是“最近還好吧”這樣的客套話。先是一雙簡單干凈的匡威All star的純白色帆布鞋占據(jù)了徐愛暖四分之一的視界,再四分之三,是徐愛暖俯下身檢查的腳踝處扭傷的瘀青紅腫,正齜牙咧嘴傷心地想著皮膚下面到底有多少條可憐的毛細血管因此而破裂,多少個可憐的細胞因此而死亡。

“唔?”徐愛暖抬起頭,鏡頭搖了幾晃就把顧良言定格在畫面的正中央。在電影里面,這就是一個特寫鏡頭。很久以后當徐愛暖回憶起這個場景的時候,總是覺得就像一幀幀生了霉斑的老舊電影膠片,屏幕上都是黑色的時隱時現(xiàn)的小點點。但顧良言的鞋子不管怎樣都特別白。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