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不能免俗地喜歡上了他。
那個時候的安夏已經(jīng)簽約了知名雜志,她在日記中寫下對Andy的迷戀,然后在主編的鼓勵下,開了一個關(guān)于暗戀的專欄。她不斷收到粉絲的來信,他們言語中是熱切的歡喜,說在她的文字中找到了自己。
她在文字中構(gòu)筑對他的幻想,編織謊言,慢慢竟分不出哪些是真實哪些是幻覺。而就在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時,她看到Andy站在她的宿舍樓下,手里拿著一本刊登有她文章的雜志。
“你喜歡我?!彼抗庾谱频乜粗?。
她看到自己那些少女的心思被洞穿,她一把搶過那本雜志,奪路而逃,卻被人從后面抱住,然后就感覺到有溫潤潮濕的東西貼住了她的嘴唇。
安夏覺得,那才是她的初吻,纏綿悱惻,帶著空氣里木棉的清香。他的吻技很好,舌頭的每一塊肌肉和軟骨都靈活地如同一尾鱘魚。
他最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嘴唇,他對她說:“安夏,我喜歡你很久了?!?/p>
那聲音,如同天籟。
安夏還是會間或收到卡布的短信和郵件。他有時候把自己新寫的曲子給她看,有時候提醒她降溫了要多穿衣服,有時候給她發(fā)來自制的電子賀卡。她總是匆匆掃過,然后按下Delete,Andy已經(jīng)充斥了她生命的每個罅隙,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和別人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她要成為他的安夏。
他們在商店里買情侶外套,安夏的是白色,他的是黑色。他給她買Chanel彩妝,將她的睫毛畫得撲扇撲扇的宛若蝴蝶。他牽著她的手去坐過山車和跳樓機,然后教會她品嘗紅酒的優(yōu)劣,和姿勢優(yōu)雅地切割尚帶血絲的菲利牛排。
他周末會將她帶回在赤柱的公寓,而每個早晨她醒來,她總是看到他赤身靠在大落地窗前,手指間的七星冒出縷縷青煙,背影孤寂而肅穆,面容隱匿在窗簾的暗影里,仿佛神話里孤獨的美少年。
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無論他要她做什么,她都覺得滿心歡喜,但是,卻總是有什么地方不對,一個細(xì)微的差異。
他是那么擅長討女生歡心的男子,會主動幫她提包,會在就餐時幫她鋪好餐巾,會在她考試拿到高分后帶一瓶紅酒來慶祝。在校園里遇見他時,他會從女生花癡目光的包圍中走過來,拍拍她的頭,親吻時,他將鼻尖埋在她鎖骨的小坑里,身上有KENZO香氛的味道,海洋一般的味道,仿佛澎湃得潮起潮落。
只有在每次親熱后,他才會流露出轉(zhuǎn)瞬即逝的憂傷來,仿佛深陷于某種無法言說的痛苦而不可自拔,他避開不看她的眼睛,拽著她的右手微微發(fā)涼,而她每次提出帶他回家見母親,他總是以巧妙的借口推托掉。
安夏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那些細(xì)節(jié),但是多年的撰稿生涯已經(jīng)將她的直覺訓(xùn)練地異常敏銳,她能感覺到一顆定時炸彈,在她最甜蜜的時候虎視眈眈,她卻無法讓自己離開他,也無法停止每天多愛他一點。只能心甘情愿將自己埋葬。
她默默地握緊外套口袋里那個硬硬的東西。那是卡布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一個施華洛施奇的紫水晶蝴蝶,她去專賣店里看過,是所有水晶里最便宜的一款,只有她脖子上鉆石項鏈的十分之一價錢,但是她想起他在信里說,那是他的一首曲子獲得了一個不知名的排行榜的第一名的獎金,他說,等他攢到了足夠的錢,他就來娶她回家。
她想,許多年前,他親吻她的時候,應(yīng)該就愛上她了吧。那個時候,她曾經(jīng)一度那么依賴他的關(guān)懷和愛,但是在時光的洪流中,一切都物是人非。雖然那些童年的片段在她之后的生命里夜夜閃現(xiàn),她卻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多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