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你來得好快，怎么了？”

他一言不發(fā)，專注開車。他今天開的是一輛轎跑，提速極快，等上得高架，車速已經(jīng)躍上了一百碼。我有些緊張，抓住身側(cè)的門把，沉默，飆車，這是他心情極度不佳的表現(xiàn)，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們一路來到浦東那個花木扶疏的僻靜街區(qū)，車子突然停下，發(fā)出尖銳的剎車聲。車廂里一片沉默，我也不再提問，靜靜地看著他。終于，漫長的等待之后，他低聲開口，“留白，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們來這里，你說這個地方，會讓人很戀家?！?/p>

想起那個甜蜜的夜晚，我心里溫柔蕩漾，“我記得，當然記得。”

“你可知道，你說完那句話后，我心里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和你在這里有一個家，每天打開門都能夠看到你，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彼⒉豢次遥恢闭f下去。

多么美好，我望著窗外大樓里的點點燈光，微笑。

“我在這里買下一套屬于我們的房子好不好？”

溫柔回憶被打斷，我吃驚地看著他，“你怎么會突然想到這些？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看著我，神色黯淡，“留白，今天我與我父親，大吵了一架?！?/p>

吵架？心念轉(zhuǎn)動，不知為何，那天福伯的眼神突然浮現(xiàn)，有些模糊的事情互相聯(lián)系到一起，我突然恍然大悟，聲音有些發(fā)澀，“是因為我嗎？”

他不語，長久地看著我，眼神痛苦。

我等不到他的回答，唯有嘆息，“是因為我！”

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但是突然面對，還是讓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能夠說些什么呢？

“其實沒有必要為了我爭吵，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

“明白現(xiàn)實。”我轉(zhuǎn)過頭看車窗外，如有東西哽在喉頭，呼吸變得不順暢。我該說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這些事情總有一天要面對的，如果我給你帶來困擾，那我還是現(xiàn)在就——”

“你要說什么？”他打斷我，皺著眉頭，把我的臉硬是轉(zhuǎn)過去。

我要說什么？

我二十八了，比你大，你父親知道了嗎？

我出身普通，跟你家比起來，不過比赤貧好一點，你父親知道了嗎？

我不是什么絕頂美人，也沒有聰慧過人，只是一個小小的老師而已，你父親知道了嗎？

還有，還有最重要的，我離過婚，帶著女兒生活，你父親知道了嗎？

我不會跟你說這些的，因為這些就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是不用說出來的?，F(xiàn)實就是我們呼吸的空氣，喝的水，就算你蒙上眼睛，就算你捂住耳朵，就算你把自己的心都關(guān)起來，現(xiàn)實還是赤裸裸地擺在你面前，永遠都逃避不開。

他煩躁，“留白，我不允許你說喪氣話。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不是別人，我不會讓別人左右我的思想的。這些事情，讓我去解決?！?/p>

“你要怎么解決？楚承，和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我愛你，我從沒想過那么多。如果我們不能，不能天長地久，只要曾經(jīng)擁有過，不是也很美好？”我艱難地措辭，要怎么樣，才能讓自己心里好過些？要怎么說，才能不心痛了？

“我不是這么想的！”他聲音提高了，然后伸手過來，狠狠地擁抱我，用力之大，好像要把我揉碎，“我想每天都可以見到你，我想要和你天長地久，我想和你生一個像茉莉那么可愛的孩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在他的懷里，瞬間眼眶潮熱。不要這樣，別這樣。我們的結(jié)果，是注定的。閉上眼睛，麻醉自己，“我們在一起一天，就開心一天，不好嗎？”

“留白，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會在我身邊，不離開！”他固執(zhí)地要求，好像一個乞求承諾的小孩。

我沉默，我們沒有將來，你不知道嗎？可是我愛的男人，表情如此悲哀地看著我，我怎么可能說出拒絕的話來，喉頭哽咽劇痛，說不出話來，我只好機械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