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眼看見我的祁歌躺在血泊中,那樣孤單,那樣決絕。
那么多璀璨的陽光,無聲無息的灑落一地傷悲,照著他的血、我的淚,折射成一片絕望的海,暗無天日。
那么想守著他、看著他,在他睜開眼的那個瞬間,告訴他,“我愛你,祁歌,殷紫愛你——”
可,我竟連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多可笑。這樣深愛他的我。
明鏡湖,水色連天青碧,波光點點漣漪,秋日微涼的風來,一湖翠玉便碎成波光粼粼的錦——美景無邊,心卻一片蒼涼 。
那么多掙扎和嘶喊啊,都凝成無聲的淚,消逝在蒼白的唇邊。
風從湖上來,吹進冷的眸,化做熱的淚,濕了臉、濕了心。
我抱緊自己。蒼白憔悴的臉,深深埋進臂彎,漸漸蜷縮出一種最孤單的模樣。
指間,那枚訴說深情、鑒證誓言的祖母綠的戒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慢慢灼痛了眼,灼痛了心——
如果愛和誓言都將成空,我還要“鑒證”做什么?——不如,丟掉!
幸福近在咫尺,命運卻殘酷無情。
我仍記得他將我擁在懷里,說,“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彼穆曇?,低沉而纏綿,如一絲輕吟劃過。他的呼吸、他的溫度、他的味道、他的愛,那么熾烈、那么濃重,那么真實。
5月25日,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手上;
5月26日,他回A城商議婚事;
5月28日,他打電話給我,“殷紫,一個小時后在民政局等我。我們結婚?!?/p>
真是個好天氣。
暮春時節(jié),一場春雨剛過。陽光是一道透明的輕紗,花木是新出浴的秀女。于是,無限殘紅著地飛,溪頭煙樹翠相圍。楊花獨得春風意,相逐晴空去不歸。美不勝收。
“殷紫!”終于聽見他的聲音,那滿心里的喜悅,便絲毫都隱藏不去了。
我的祁歌,他回來了。
咬著唇嬌笑,看馬路那邊的他朝我揮手。淘氣的扭頭,斜睨著清澈的大眼瞅著那人——心里,滿滿的,全是幸福。
他來的匆忙,我?guī)缀蹩吹剿~上閃閃的汗滴。他銀灰的西裝隨意的搭在臂間,斜紋的領帶散散的握在手中,潔白的襯衣領口率性的散開——露出他頸上麥色的肌膚及鎖骨上殷紅的胎記。
呵。他藏在身后的手中,竟隱約看到玫瑰花嬌紅的色澤。
他遙遙的揮動手中的手機,電話便打過來?!白鴦e動,我過去接你!”——他總是如此,事無巨細的將我護在身后。
如同歡快的幼童,在人群之中跳躍閃躲,任過往的行人在他身邊擦肩而過——竟什么都顧不得,只是那樣的笑著,一路奔來,奔著幸福而來。
我想,我是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吧,才會在廣場上傻笑。我只知道,幸福近在咫尺,卻沒想到,伸出的這雙手,卻將災難抱了滿懷。
只聽見汽車刺耳的剎車聲……只聽見人們驚慌的呼喊聲......
竟眼睜睜看著,他銀灰色的西裝,如蝶的殘翼在空中凋零,慢慢,劃出血紅的痕跡,緩緩的、沉沉的——墜落。
滿地是玫瑰殷紅的殘駭,紅的妖艷。
他的身上,也開出無數殷紅的花朵。
四處都是妖冶的紅。他便在那樣妖冶的紅中,一動不動。
究竟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竟那樣突然。
我愣在那里。
空白,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空白。
忘了流淚,忘了呼吸,忘了身在何處,眼前只剩下那人歡快的身影,在閃爍的陽光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不,不……”我跪在他身邊,下意識的一聲聲呢喃,“你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