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歡喜六(12)

歡天喜帝 作者:行煙煙


她心頭火苗陡然躥起,咬牙望著他,恨不能此時奪刀將他砍倒在地。

可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他不得。

龔明德之部遇雨不能趕赴此處,涼城便只剩風圣軍;鄴齊大軍鐵血陣容已見,縱是狄風亦不敢斷言能勝;若是入城之后動手將他除之,只怕明晚鄴齊大軍便會攻破邰涗東境!

好手段,好計謀,好心思!

賀喜眼神似刃,看向她,壓低了聲音道:“我就知道,信不得你?!?/p>

英歡眼中怒火將撲,深深吸了一口氣,“彼此彼此?!?/p>

兩軍陣中,兩人相望,頭頂耀日當空而照,四下卻是冷寂萬分。

…………

大歷十一年夏八月二十六日,上次涼城,親犒鄴齊大軍于西郊,執(zhí)何平生之手歸城,小宴行宮垂拱殿,以示惠慈。

是夜,上令鄴齊大軍于涼城西郊扎營,獨留何平生于城中。

…………

南都涼城行宮已建三百余年,其間朝代更迭,幾易其主,殿角廊間,略顯滄桑。

垂拱殿位在行宮之東,于諸殿中最小,只比京中宮內朵殿略大一些。

英歡迎何平生至城中,著有司以邰涗朝之小宴禮款之。

殿內通明如日,諸臣列殿而坐,樂伎行歌板,又有教坊色長二人,于殿上欄桿邊看盞斟御酒。

宴共行酒九盞,杯杯剔透,為邰涗上等花釀。

侍女紫繡抹額,輕拾袖口,笑顏如花,半跪于賀喜身旁,手腕微提,替他玉杯中斟了八成滿,“何將軍請用。”

賀喜垂眸,嘴角勾起,手將玉杯轉了半圈,問那侍女道:“可是醉花酒?”

侍女微怔,“不是?!?/p>

賀喜抬眼,目光飄至位于上座的英歡,依舊笑著道:“那倒可惜了。在下有幸曾飲得邰涗醉花酒,堪稱世間絕品,一直惦念不忘?!?/p>

狄風于對面聞之,臉色微變,抬頭去看英歡。

沈無塵亦是聽出賀喜話中之意,心中嘆了一聲,卻是不語。

只有呂封不解,笑望賀喜,問道:“何將軍,那醉花酒雖好,卻比不得眼前這御酒。”

賀喜挑眉,眼中笑意愈濃,“醉花酒似人,品酒便是品人。眼前御酒雖是珍貴,可卻沒有那種風致?!?/p>

幾句話字字清晰,悠悠傳入英歡耳中,叫她心尖微微一顫。

這人話中有話。

忽而想起那一日在奉樂樓,他火辣直白的目光,他大膽放肆的行徑……回憶中的醉花酒,香濃醇厚,味存齒間,三日不散。

他說,品酒便是品人……那一日他壓著她的杯口,喉結微滾,一點點喝下她沾過的酒……

英歡臉上著了火似的,手中玉杯也變得滾燙,再也握不住。

再也不能想。

這男人,就似浸了毒的醉花酒,雖極醇美,卻要人的命。

自率五萬大軍親入邰涗境內為她解困,卻于其后百般算計她。

她從來都未算得贏他……但她也絕不愿輸給此人!

英歡朝下望去,那人此時已然卸了甲胄,單穿一件細錦黑袍,身上戾氣消了不少,不似先前在城外那般懾人。

他比先前,瘦了。

她微微一喘,撇開目光,心思又開始搖晃。

在他身側隨侍的侍女看著他,臉色愈來愈紅,竟是副小女兒懷羞的模樣。

英歡余光瞥見,心中一擰,不由得暗自冷笑。

她怎的忘了,這男人就算沒了身上尊位相加,仍是出色得誘人。

那鄴齊后宮中的三千佳麗……

英歡胸口忽然變得極悶,冷眼看向那侍女,“不好好侍候,愣著做什么?”

那侍女一驚,“陛下恕罪!”

慌亂之下手腕一抖,托著的銀質酒盅便掉了下去,砸在賀喜右肩上,酒灑了他一袍子。

英歡面色轉怒,正要開口,卻見沈無塵起身上前,命人將那侍女帶下去,然后回身對她稟道:“陛下,莫要因此擾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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