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明月欣兒說著,匆匆來追趕我。但是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弱,慢慢不能聽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大的力量,居然可以跑得如此之快。
很快地,我跑到“三寶賭坊”前面。守門的兩個人,原本是認(rèn)識我的,他們不止一次去我家追過債。見了我,有一個說道:“原來是沈大少奶奶哪。我們老板早就知道你會來啦。要找你爹是么?麻煩跟著我來吧?!?/p>
那人說著,并沒有引著我往賭坊里走,反而走向十分骯臟的菜市口。這個菜市口,原本是朝廷建立起來誅殺罪大惡極的人犯的。后來國家海晏河清,要?dú)⒌淖锶艘采倭?,于是這里便慢慢地成了很多窮人的聚集地。菜市場、魚市場、濫賭攤、小丐幫……什么三流九教的人都有。
菜市口的一角,依然還是官府用來處決犯人的,因此,刑臺、高架,都是一應(yīng)俱全。此時,我見到我爹就被綁在高高的柱子上,周圍圍觀了一些地痞流氓。我爹的下面,堆積了無數(shù)柴草。我還看到有人在邊上舉著火把,有人把菜油澆在柴草上面。
“住手!你們要做什么?”我高聲叫著,跑了過來。
邊上有個背著手、留著三撇山羊胡子的人,看了我?guī)籽郏瑔柕溃骸斑@個妞兒是誰?”
當(dāng)下,他手下有個綽號叫“背魚” 的人說道:“這位么,便是剛被沈家休了的沈家小妾,冷老頭的女兒冷九容?!?/p>
那個“三撇山羊胡子”聞言,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這個沈家小妾,長得也實(shí)在是不怎么樣嘛?真不知道沈家大公子,是什么樣的眼光?!?/p>
我冷冷地看著她們,靜靜地說道:“把我爹放下來,他欠你們多少錢,我還!”
那個“三撇山羊胡子”哈哈大笑著,用很猥褻的目光上下不停地打量著我,說道:“你還?你以為你可以還得起么?你以為你是誰?如果你還是沈家的小妾,我還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如今,卻是別想啦。你們那個窮家,我們的兄弟們只差挖地三尺,能搜出的銀子,加上金銀首飾,也不過才區(qū)區(qū)二百兩不到。你還,你拿什么來還?”
我的心里,微微有些吃驚,說道:“我爹爹欠了你們多少兩銀子?”
那個“三撇山羊胡子”說道:“說多,倒是也不多,只有三千六百兩而已。若是你現(xiàn)在可以把錢交出來,我立刻叫人把你爹給放啦。若是再過半個時辰,你還拿不出來的話,那么,我只好派人燒死冷老頭啦。冷老頭一條賤命,居然值得三千六百兩,可當(dāng)真是便宜他啦。”那個人邊說著,邊哈哈大笑起來。
我聞言,心里稍稍冷靜了些,說道:“按照西宋律例,欠債還錢不差,可是卻沒有欠債殺人的理。我爹爹今日若是被你燒死,大宋王法也不會放過你的?!?/p>
“三撇山羊胡子”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哎喲喲,我的小姑奶奶,你還蠻伶牙俐齒的嘛。我現(xiàn)在都有些喜歡你啦。不錯,你說得對,西宋的王法是這么規(guī)定的,可若是我的手里有你爹的生死合同,那么便是另外一回事啦。背魚,拿那份生死合同給這位小妾看看。噢,不,是被趕出家門的小妾?!?/p>
當(dāng)下,那個“背魚”把一份生死合同拿到我的面前,我剛伸出手去拿,卻被他一下抽了回去。
“只準(zhǔn)動眼睛,不準(zhǔn)動手?!彼苹卣f道。我神情淡淡,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般,只是盯著那合同看去,只見上面寫道:“今我冷明海愿意簽訂生死契約如下:我愿意拿性命作為賭注,與‘三寶賭館’二老板王乾一賭最后一局。若是贏了,王乾一要給本人三千五百兩銀子,同時把前面輸?shù)囊话賰煞钸€。若是輸了,本人愿意交出三千六百兩銀子,若是交不出,就拿命來還。生死與人無尤。”后面便是我爹和那個王乾一的簽名。
我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我爹爹當(dāng)真給我出了個難題。我清楚地認(rèn)得出,這字跡,果然是他的。
此時,我爹在柱子上,對我說道:“女兒,你便不用管我了,自個兒回去吧。記著逢年過節(jié),給我燒些紙錢便是啦。爹以后不能再照顧你啦,也不能給你找個好人家。你要自個兒好生照顧自個兒。”我爹的語氣有些有氣無力,他邊說著邊老淚縱橫。我看著他的臉上有些傷痕,顯然是吃過苦頭了。
這時候,那個“三撇山羊胡子”走過來,說道:“忘記告訴你啦,冷姑娘,本人正是王乾一。你說,若是我燒死了你爹,我可觸犯西宋律例么?”
我的面色,想必已然有些慘白。我不說話,蹙眉想著法子。
這時候,有個聲音忽然說道:“你們敢怎么樣?我們少奶奶可是薛王爺欣賞的人。若是她有什么三長兩短,薛王爺不會放過你們的。”說話的人,赫然是明月欣兒。
緊接著她的聲音,又有一個人說道:“豈止少奶奶是薛王爺欣賞的人?本人,楚天闊,也正是薛王爺?shù)暮眯值堋I倌棠淌俏业暮门笥?,誰若是對少奶奶有什么不利,便是對我不利,便是對薛王爺不利。薛王爺絕對不會放過他的!”這次,說話的人是蕭笑。明月欣兒居然叫著蕭笑一起過來了。
可是顯而易見,那王乾一仿佛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他大聲說道:“你們是薛王爺?shù)男值?,是薛王爺欣賞的人,請問,是哪個薛王爺?我還是灶王爺欣賞的人呢。哈哈哈……”
蕭笑拍著胸脯說道:“是小郎薛王爺。說不準(zhǔn)此時他正在濰縣城微服私訪呢!”
蕭笑的底氣,自然是十足的,可是那伙人,卻更是氣焰囂張。王乾一說道:“我今個兒真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你們呢?”
跟隨他的人,也哈哈大笑起來,笑成一團(tuán)。
我心里清楚,此時此刻,明月欣兒和蕭笑說什么都是徒然,說不準(zhǔn)還會無辜受累。于是,我阻止他們再說下去,并讓他們趕緊離開。他們只是不肯。
這時候,王乾一手下有個嘍啰走上前來,問道:“二老板,所有的都準(zhǔn)備好啦,現(xiàn)在要不要放火燒死冷老頭?”
王乾一看了我兩眼,面上盡是猥褻之情,說道:“我想來想去,又改變了主意。燒死冷老頭,固然是好的,可是與我卻也沒有什么好處。若是弄臟了這菜市口,我還得派人來清理。冷姑娘,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