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楨忍不住笑，反問：“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既不愿意付出，又想得到結(jié)果?！痹拕傉f完，自己倒不禁感慨。他也是這樣的人吧？貪心、貪婪、貪得無厭。既舍不得寫意的溫柔體貼，又放不下堅強亦脆弱的書墨。自以為哪一個都不想傷害，卻令兩個都遍體鱗傷。說白了，不過是男人自古以來的劣根性，妄想娥皇女英，享齊人之福。與寫意在一起的時候，書墨便是那朵妖嬈絢爛的紅玫瑰，陽光下，每一片花瓣都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芒。而后，寫意毅然決然地離開使她成了他的“床前明月光”，似練，如水，潔白無瑕。

“顧老師，我們不是不努力，今年的試卷比較難嘛?！毙∶琅蓱z。

“瞧，找借口了吧？”雖是這樣說，語氣倒是溫和的，“實話告訴你們，卷子難度是有點兒，但絕對不是最難的?！鳖櫦覙E記得，寫意那一屆，恰好是“滅絕老衲”邱教授出題，連邊邊角角都考到了，據(jù)說當場就考哭了好幾個女生。但他不記得作為科代表的喬寫意，事后有跑來找他撒嬌、討價還價。突然想，“撒嬌”這個詞若是用在寫意身上，似乎有點兒別扭和詭異。

顧家楨的唇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寵溺的笑意?！昂昧耍乙膊皇且欢ㄒ獮殡y你們。能送分的一定送，好吧？但如果離及格線實在差得太遠，那我也沒辦法?！?/p>

“謝謝老師?！毙∶琅黠@地松了一口氣，笑容綻放得更加燦爛。有顧老師一句保證，她回去也好對殷切期待的同學們有個交代。其實她來找顧家楨也是存了點兒私心，這個年輕英俊的老師估計不知道自己迷倒了多少女生?？上б呀?jīng)訂婚了，聽說師母漂亮能干又有背景。唉，那就多看幾眼，當成是欣賞美的藝術(shù)唄。

小美女離開后，顧家楨按了按太陽穴，感到一絲倦怠。窗外，嫩綠、碧綠、深綠的梧桐樹葉雜亂交錯，隨風搖曳。暮色透過隙縫，一點一滴地滲透，慢慢有了幾絲涼意。

夜晚已悄無聲息地降臨。

喬寫意走到喬宅附近的時候，看到丁叔等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走著，一臉焦急。她有些愧疚，趕緊小跑過去，嘻嘻笑著道歉。

“大小姐可回來了。”丁正深如釋重負，“太太一直在念叨呢，快進去快進去?！?/p>

一踏進大廳，寫意便看到母親坐在沙發(fā)里，面色不佳。畫情朝她吐吐舌頭，暗示“母親生氣了，后果很嚴重”。寫意了然，沖妹妹比了個手勢，就輕輕走到母親身旁坐下，卻什么也不說。

半晌，宋若君嘆口氣，“出門也該注意時間。你趕緊配個手機，方便聯(lián)系?！?/p>

寫意微笑著點頭。如果她不主動解釋，母親就不會追究原因。一直如此。曾經(jīng)有人問：“那是你母親對你的信任，不好么？”她只是微笑，沒有回答。過度的信任是一種放逐，有時候讓她覺得自己不被在乎?？墒撬趺纯梢詰岩筛改杆冻龅膼?？這真的很矛盾。

“時間還來得及，大小姐快去換衣服吧?！比阋踢^來圓場，并拉起寫意，拽著她往樓上走去。

母親早已經(jīng)幫她選好了禮服：黑色鑲碎鉆吊帶裙，銀色絲腰帶，配上精致的十字型吊墜和黑珍珠耳環(huán)，簡單而高貴。寫意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看上去典雅溫婉，不由無聲淺笑。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鎖骨，想起在法國時最喜歡穿長及腳踝的艷色紅裙，短發(fā)張揚，笑容放肆。慕楓嚷嚷，喬寫意，你真是個囂張的女人。

囂張嗎？既然懂事與乖巧不能帶給她期望中的幸福，那么不如選擇張牙舞爪。三年前選擇的，不光是離開，還有徹底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