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喉頭一下子發(fā)緊,賜佩紫金魚袋是何等天恩,這人……
那人將燈籠提高了點,對著她的臉照了照,“你是府上請來的歌妓?此刻在這兒做什么?”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出來取東西的,可不知怎的便迷了路。”
那人語氣不悅道:“迷了路還亂走?天音樓這是什么規(guī)矩……順著這條路直走,第一個路口朝右走,再過一個路口,左轉(zhuǎn)便是延殿?!?/p>
她點點頭,那人又看了看她,便轉(zhuǎn)身離去,腳步之快,像是前方有十萬火急之事在等著他一樣。
安可洛不敢多耽擱,只是照了那人所說的,不一會兒便回了延殿。
延殿的偏廳內(nèi),楚沐憐早已急得團團轉(zhuǎn),見安可洛回來了,忙道:“怎么去了這么久!”
安可洛腦中晃過那雙黑眸,不由咬了咬下唇,小聲道:“迷了路,繞了好半天才尋回來?!?/p>
楚沐憐一嘆,“回來就好,還以為你出什么事兒了呢。”
旁邊傳來笑嘻嘻的聲音,“安姐姐,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安可洛一扭頭,就見范衾衾撐著下巴,正瞧著她笑。
安可洛不禁奇道:“你怎么在這里?”
范衾衾翹起嘴角,“安姐姐去了那么久,楚姨等不及,怕我闖禍,就挑了個借口,找人將我替下來了?!彼櫰鹈迹胺凑具t將軍也沒有出席,這家宴著實沒什么好看的了?!?/p>
安可洛微微一怔, “尉遲將軍到現(xiàn)在也沒有露面?”
范衾衾點點頭,笑道:“倒不知道天朝人人口中的名將竟是個如此任性的人。許是安姐姐先前說對了,這尉遲將軍就是個粉面公子哥兒……”說罷,她脆生生地笑了起來。
安可洛聽了這話,也想笑,但心里卻忽然想到先前那個黑袍男子,臉上瞬時僵住,無論如何也扯不出一點笑容。
一到天音樓,安可洛便徑自回了屋。
梳云在她沒回來之前就在屋內(nèi)生了銅火盆,此時房間里面暖烘烘的。她松了松領口的紐扣,靠到厚厚的繡花軟墊上,整個人才從先前繃緊了的慌張感中放松下來。
梳云擰了帕子過來,安可洛擦了擦手,舒服地喘了口氣。
她頭一偏,看見床邊小幾上放著一個黑色錦盒。
梳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忙開口道:“姑娘,今天悅仙樓的張掌柜差人送東西來給你,我就給你放房里了?!闭f完忙走過去把那錦盒拿來,遞給她。
她接過錦盒,打開來,里面是滿滿的一盒桂花糕。
梳云在一旁看了,笑嘻嘻地開口道:“張掌柜人真好,知道姑娘愛吃桂花糕,還特地差人送一整盒來?!?/p>
她微微一笑,并不答話,手摸了摸錦盒的蓋子的內(nèi)層,在邊上用指甲一挑,上面絨布就開了,手指伸進去,從里面捏出一張信箋來。
“這……”梳云在旁邊看著,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她笑笑,“張掌柜可從來沒有平白無故給我送過東西。”一邊說著,一邊展開那張信箋:
雙蝶繡羅裙,悅仙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黃昏,來時衣上云。
她的手指壓平最右邊的紙皺,看到最后的落款。
雖說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子遲頓首”時,她還是愣了一下。
腦中浮現(xiàn)出那日那張清冽的臉,那高傲的語氣,還有那雙細長的眸子……
誰曾想便是這樣的人,也做得出這么孟浪的事……
她低了頭,把信箋折好,走到桌案前,把它收在最下面一層的抽屜里。
梳云在一旁見她不發(fā)一言又面無表情,縱使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張嘴發(fā)問,只是道:“姑娘一天在外一天累了吧,我去準備熱水好讓姑娘沐浴?!?/p>
她點點頭,梳云馬上出去準備。不多時,梳云便在木質(zhì)浴盆里注滿了溫度適中的水,摻進去一點兒黃酒,又撒上大把的天竺葵花瓣。
安可洛由著梳云替她寬衣,腦中不由自主又想起那雙黑眸那個男人。她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卻在她腦中越來越清晰……
“姑娘,你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玉怎么沒了?”梳云這一句話驀地將她驚醒。
安可洛稍一遲疑,馬上抬手摸上鎖骨,果然空無一物。